知青忆生产建设兵团：班长唱倒歌词被撤职复员

唱歌唱出来的祸
1970年，地处中苏边境地区的原国营农场已 被组建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那年6月，由于我在“劳动改造”中的出色表现，被批准为兵团战士(在兵团刚组建时，由于我出身问题而只被批准为兵团职工)。 那时兵团组建不足两年，尤其是兵团战士主要由“知青”组成，要把这些“民”转变成“军”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因此，为了尽快提高兵团战士们的军、政素质，团 里决定每个连队抽调几个表现出色的兵团战士，到解放军的正规部队去锻炼、学习，接受培训三个月。我们连有八个名额，我也有幸成为其中之一。
我们八个人被派往工程兵某部队，那时这支部队正在黑龙江伊春地区的深山老林里打山洞，作为防备“苏修社会帝国主义”(苏联)侵略的战备物资仓库。我当时被分在运碴班，就是在打眼、放炮等程序都完成后，由我们运碴班进洞去清理被爆破下来的石碴，用小推车把它们推出洞外。
那时部队里除了劳动外，也经常搞些像批判会、 歌咏比赛、看样板戏等活动，每次活动前都要搞“拉歌”，营与营之间拉，连与连之间拉，气氛很是热烈!我记得当时有一首叫“东风吹，战鼓擂”的毛主席语录歌 在军队里很流行，大意是∶“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
在那个年代，谁要是在活动中说错一句话，很有 可能招祸上身。一天下工后，我们正在整理内务(打扫军营卫生)，班长(山东兵)一边扫着地，一边哼唱着那首歌，可他把关键性的两句歌词给“唱反”了，唱成 “不是美帝怕人民，而是人民怕美帝……”首先我可以证明，他是个好人;其次我断定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唱错了，所以还继续唱着。正在这时，两个小战士 “断喝”住班长，严厉地指出了班长的错误!这还了得!明明是“政治事件”嘛!当时班长已经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脸都吓白了!两个小战士还是不依不饶……后 来，这个班长被撤了职，最终他提前复员回农村老家了。
无法自证是好人
那年月是“以阶级斗争为纲” 的年月，尤其是中苏边境地区，阶级斗争的弦儿就绷得更紧了。
那年10月，我回京探亲，当假期休满，返回兵团时，顺便回了一趟在辽宁庄河的老家。那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回老家，不少亲戚都来探望。其中两位远房亲戚还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了他们的名字和联系地址，因为我住的时间短，来看我的人又多，所以事后就把本子上记的是谁给忘了。
那次我从老家回兵团是计划坐火车从大连到鹤 岗，然后换汽车返回连队。可火车到站时，天已经黑了，出站后我才发现“边境地区通行证” 不知什么时候丢了。鹤岗属边境城市，我下乡所在的地方更是靠近边境线。要知道，在那个特定的年月，在边境地区，没有通行证可以说是寸步难行(住旅馆、购买 汽车票都要出示“边境地区通行证” )!我只好到鹤岗火车站候车室找了一个空座位，打算挨到天亮再说。大约10点多钟，我正靠在椅子上打盹，被一阵闹闹哄哄的声音吵醒。一打听，才知道是车站 派出所正在对车站候车室进行大检查。几个身着公安制服的警察挨个查看旅客的“边境地区通行证” ，还时不时抽查旅客的行李。
当一位警察朝我走来时，我连忙主动说明情况。 可那位警察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着我，要求检查我的手提包，我坦然地拉开拉锁，他一眼发现了那个笔记本，便抽出来翻看。当翻到记有老家亲戚情况的那页时，他冲 我晃了一下笔记本，问我本子上记的人是谁?我顺口告诉他，那是我的亲戚。他又问我那亲戚的姓名和具体地址。我一下语塞。这回警察可来了精神，无论我怎样解 释，他坚持要把我带到车站派出所审查，并训斥我∶“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我无助地为自己辩护着∶“我是好人，这完全是误会……” “谁证明你是好人?还是老老实实跟我走吧!” 警察仍然不依不饶。这时围观的旅客也跟着起哄，可想而知，我当时的处境有多么尴尬。无奈，我只好跟着警察到了车站派出所。
到了车站派出所，他们并没有继续“审”我，而 是要我写下兵团的番号、团长和政委的名字，以及我所在连的连长和指导员的名字，并告诉我，待核实了我的身份后就放我走。然后一个警察把我带到二楼一间门上 包着铁皮、上着铁锁的房间前，他打开大锁，命我进去。屋里没有灯，黑漆漆的。我明白了，这是间拘留室。待我的眼睛慢慢习惯了黑暗后，再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 月光，发现这间屋子的窗户上钉满了铁条，而且全屋没有任何家具。更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在房间的一角，还有两个人靠墙坐在地板上。看来，我也得像他们一样熬 过这漫漫长夜了。
我摸索着顺墙蹭到那两人身边，也像他们一样靠 墙坐下，才发现这是一个老头和一个十几岁的男孩。通过交谈知道，他们二人是“专吃火车线的惯偷”，已多次出入这个车站的派出所了。我当时心里那个气呀!凭 什么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仅仅因为丢失了证件，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我和犯罪嫌疑分子关押在一起?!
可是在那个年月里，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直到第二天上午，他们通过电话查清了我的身份，才把我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