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压喉”惹的祸

　有一天，18岁的陈同学满脸愁容地走进北京市301医院嗓音诊室时，大家一下子都被他高挑的身材、俊朗的外表所吸引。“大夫好，我嗓子不舒服！”陈同学进门站定后，皱着眉头很费力地说出了这句话，说话时还不经意间做了几次吞咽口水的动作。他的嗓音低沉而略带嘶哑，如果闭上眼睛听的话，我会以为是位老人在讲话，这与他年轻、阳光的形象形成很大的反差。

$ l! I0 P1 c% m; ]& C5 o    陈同学说，他是音乐学院声乐专业的学生，唱男中音声部，有多年的声乐学习经历。在他同届的同学中，他的专业成绩还是不错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对他浑厚的嗓音赞不绝口，都说他嗓子好、有“本钱”，“是非常纯正的男中音”。他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努力的人，同学的羡慕、老师的期待更给他很大的激励，他的声乐学习热情更高了。除每周两节专业课外，他每天练声、练唱时间都在三四个小时左右。一段时间下来，陈同学发现，自己嗓子的耐久性越来越差，练习半小时左右，嗓子就会出现明显的不舒服，嗓音也会有轻微的沙哑或嘶哑声。再后来，嗓子不适感越来越明显，直到喉部疼痛，无法歌唱，只能来医院就诊。动态喉镜检查的结果发现，陈同学咽喉部红肿，双侧声带充血，且右侧声带有一结节样凸起，也就是说他的声带出现了早期声带小节病变。遵照医嘱，陈同学禁声一周并配合消炎处理，之后来医院复诊时，我对他的歌唱发声习惯、歌唱状态做了全面检测与评价，得出的结论是：该同学出现声带病变的原因，主要是长期在喉部肌群紧迫的情况下发声所致，通俗地讲，就是“压喉”动作导致了声带病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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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这种情况后，陈同学并没有表现出找到病因的释然，反而是一脸茫然地对我说：“我这是按美声唱法的要求把喉头放下来唱啊，不是压喉吧？”看到他这种疑惑的反映，我们对他进行了一些发声指导。从日常言语发声开始，引导他在自然吸气的喉位下发声，同时纠正张口过大的问题后，他发出了自然通畅、泛音丰富的声音来。这时，我问他这样歌唱有什么感觉，他说：“很轻松，感觉不知怎么就发出声音了”。我接着问他喜欢这种声音吗？他犹豫了一下说：“还可以”，但从他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对这种声音仍然抱有怀疑态度。于是我决定耐下性子，给他好好讲讲美声唱法“放下喉头”和“压喉”的区别与联系。

7 t8 |0 {- S! W( M8 L5 w5 Y　　没错，美声唱法的一个重要技术就是放下喉头，或者说“把喉咙放下来”，要求在较低的喉位状态下歌唱。这时的歌唱，往往具有声音通畅、音色宽厚的美声特征。其中声学层面的原因主要是：喉位降低，增加了声道长度，降低了声道固有频率，较低的固有频率与声带振动所发声源的低频部分产生共振，强化了嗓音的低频成分，从而使这时的歌声听起来更为浑厚。同时，从发声生理层面上讲，以喉头（甲状软骨）为凸显特征的喉，位于人颈部中上位置，可进行小幅度的上下运动，且多以上行运动为多。如吞咽时，喉部必然会做一个明显的上提动作。这个动作的目的是为了和下行运动的会厌产生合力，从而紧紧关闭气道开口，这样才可以避免吞咽的食物或水误入气道。此外，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在高声呼喊或心情紧张时，喉也容易做出上提的动作。很显然，这些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喉部动作与美声歌唱的低喉位要求是相矛盾的，这也是新手歌唱时、尤其是演唱高音时容易出现提喉和挤喉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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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的是，生活中还有一个动作有利于获得美声歌唱所需要的低喉位，那就是深呼吸！深吸气为什么能使喉位降低呢？这就与之前我们探讨过的、横膈膜（膈肌）在呼吸时的运动有关。胸腹式呼吸法，使横膈膜下降，胸部下部向外扩张，胸腔内包括肺在内的器官随之下降，喉与肺通过气管、支气管连接在一起，虽然气管环状软骨间的结缔组织像弹簧一样，会缓冲一部分力量，但肺的下行运动还是会引起喉头位置一定程度的下降。但请记住，喉的这种下降不是在舌根下压或喉外肌压迫下向下运动的，而是由气管牵引导致的被动下降，这时喉内肌应处于完全放松状态，负责降低喉位的喉外肌也处于一种适度的积极状态，而不是非常的紧张。说到这里，细心的陈同学突然问道：“那要是到一句歌唱的后半段，肺内的空气少了，横膈膜必然向上运动以增加肺内气压，这时是不是喉头位置也必然随之上升呢？”

　首先要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事实上，在歌唱教学中，尤其是初学者在演唱稍长的乐句时，往往显得力不从心，尤其是在临近乐句末尾时，更易表现出脸红脖子粗的窘态。此时，在生理表现上容易出现塌胸、提喉、压喉现象，声音听觉上也会产生紧迫、不通畅的感觉。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有经验的歌唱者，常常采用“吸着唱”的策略加以应对。“吸着唱”的方法，一是可以保持歌唱时声道的通畅与适当的声音共鸣空间；第二个作用就是，可在呼气时保持肋间外肌与膈肌等吸气肌肉的兴奋状态，尽可能地减轻由呼气肌肉收缩而产生的推动喉部向上运动的力量，从而使喉部稳定在相对较低的位置上。

( K2 A. X  u+ |$ ~; l　　讲到这里，我首先让陈同学体会并努力记住不发声时，喉的位置与生理感觉。然后让他按照原来的歌唱方法发声，对比两种状态下，喉的位置变化与生理感受的差异。经过多次比对与细心体会，陈同学发现，虽然歌唱时他的喉位很低，但这种喉位下降并不是由气管牵引产生的“喉头放下”的感觉，其下降的力量主要来自舌根下压与喉部的紧缩力，即所谓的“压喉”。在这种状态下歌唱，虽可以获得“明亮而厚实”的声音，但歌声听起来不柔和、不抒情，唱起来较为费劲，嗓子同时出现明显的不舒服。直到现在，陈同学才明白，引起他声带疾病的真正原因不是别人，恰恰是他自己。在同学们的羡慕声中，他不自觉地把“声音厚实、音量宏大”当作自己练习的目标，正是这种对男中音音色的错误认识，才导致他使用不当的“压喉”而非真正“放喉”的方法歌唱，并最终带来声带的病变。

　　总的来说，“放喉”和“压喉”的主要不同在于喉位的下降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两者间的“度”体现在喉部是否用力、是否紧迫的生理感受上。如果喉位下降的力量主要来自于肺部气管的牵引力，就是美声歌唱所要求的“放下喉头”，即合理的“放喉”；倘若喉位下降的力量主要来自于舌根的下压力或喉部的紧缩力，这种喉位下降即为“压喉”所致，不仅不为美声唱法所提倡，还对歌唱发声非常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