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路 标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苏磊辗转来到山东沂蒙时，已是和马立功在西安分手的一天半以后。
        苏磊先到了当地县武装部门，又到了民政部门把整个事情详细的给人家作了汇报，最后，把自己部队领导的意图讲了出来，并表明了自己前来的意图和任务，请求给予协助。
        由于正值老兵退伍，新兵应征选拔的时期，武装部里的人说人少忙不过来，我们打个电话给民政局，让他们出个人陪着你去吧？电话打了老半天，民政局的那边回话说，局领导们都去市里开会了，局里没闲人，要不等两天局领导回来了，再指派人手吧！武装部里的胖头头儿看看苏磊，为难地说，苏同志！按道理来说，军地一家，你来了我们得全力配合你处理这件事儿！可是，你也知道，每年吧，到了这个时节都是武装部里最最忙活的时候，实在是腾不出人手来陪你呀？
       苏磊不想这样被推来拖去的等着，时间不允许啊！他对胖头头儿说，你告诉我路怎么走？我自己去就行了！
       哪位胖头头儿听苏磊这么一说，不用专人陪着那就挺好办的！我下午暂时不出去，让我的司机送你一下吧，六七十里地儿，用不了多长时间？
       于是，武装部里出了一辆绿色的切诺基，把苏磊送到了罗庄子的村口，就返回去了。

       苏磊一边走进村子一边问路。正巧，碰到了一个自称是袁由三叔的人，说你问对人了，你跟着我走吧！俺领你到他们家门口！苏磊不知道他是袁由的亲三叔，还是乡里乡亲的辈份儿。反正他是没有听袁由说起过，有个什么三叔！不过，只要是能找到认准袁由家的门儿，他不管是不是怎么样，跟着走就是了。
       袁由家就住在村子西口的山头上。
       因为过早的劳累成疾，父亲在袁由上初中的时候不治而逝。比袁由大三岁的姐姐一直订着婚未嫁，当初，娘是一直不同意他去当兵的，而且还是在和这山东大调角的最西最西边，很远很远的地方。何况，他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儿。女儿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但是，姐姐却是很支持弟弟参军入伍的，并说服了母亲送弟弟进了军营。她还说，要等着弟弟从部队回来以后，她再出嫁！袁由在军营的这三年里，家里、地里的一切全都落在了姐姐袁梅的身上。
        袁大娘听见了外面有人喊，手里拿着扫地的笤帚就出了院子，嘴里应着，在家哩！谁呀？
        大嫂子！你们家里来客人啦！快出来接一下吧？袁由的三叔离着大门还有很远，就扯着嗓子呼喊着。
        袁大娘在院子边上眯着眼睛看了片刻，不认识这个穿着军装的客人，也同时确定了不是自己的儿子，还是沿着斜下坡的小路迎了下来。
        来的客人正是苏磊。他马上紧赶了几步上来，是袁大娘吧？您老人家好哇！
        袁大娘虽然不认识这来的客人，但是看着这军装笔挺，精干的小伙子，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好！好好！好着哩！你是-------？
        苏磊忙说道，大娘！我是袁由他们的排长！来家里看看你们哪！
        好！好！那赶紧进家里吧！这么大老远的从天边子上跑来，看看我这么个老婆子，多累人啊！那由儿怎么不跟着你一起回来呢？
        苏磊心里一颤，最怕的问题还是躲不过的，而且来的还很快很直接。就连忙解释着，大娘！现在是新兵应征入伍，我呢，正好到山东来办事，领导交代我一定要专程过来看看你老人家！部队里老兵也快要退伍了，工作忙的很，袁由他忙回不来，这不？我替着他回来看看你，不是一样的嘛！部队上领导说，你儿子小袁在部队上工作干得好，是个很好很优秀的兵！还要请你去部队上看一看哩！
        孩子! 你又说笑啦！我这么个不中用的老婆子，部队请我干嘛？好啦！你看我，光顾着说话，都没让你进家里呢，唉！老了！真是不中用啦！
        刚进了院子，袁大娘就喊，梅子！梅子！这丫头哪儿去了？
        院子东厢房的门帘儿掀开了，一个很秀气又很结实的姑娘探出身来，娘！我在这哩！
        见女儿出来，袁大娘直抖手，你快去倒杯水来！这是你弟弟他们部队上的什么什么长来着，你看我这记性儿，来看咱们的！
        苏磊心里一惊，这袁梅和袁由长得还真是很像啊！马上就礼貌地说了声你好。袁梅也微笑着略带含羞地一点头，就算回应了。
        把苏磊让进了屋里，沏了杯茶放在了桌子边上。袁梅刚要出去，又被袁大娘给叫住了，梅子！你别忙活了，也该做饭了！正好也来客人，做饭吧，啊！
        袁梅应声出去了。
        苏磊问着袁大娘家里的一些情况，袁大娘也问着儿子和部队上的一些事情。苏磊就把这几天在车上反复琢磨，想好推演的话语，等状况全部严丝合缝地串了下来。说的袁大娘直说那真好那真好！
        桌前的墙上，那个镜框里。嵌着袁由的一些照片，苏磊禁不住激灵了一下子，他站起了身来。这些照片里，有几张正是用自己的红梅牌相机给袁由拍摄的呢！照片中的袁由温和的看着自己，苏磊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虚与慌乱。
        袁大娘看见苏磊在张望着墙上的照片，笑了，这孩子！胖了，胖了！比在家里长胖啦！这还是三月份儿寄回来的照片，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哩？
        苏磊不敢再看，侧过脸来心不在焉地应承着，好！好！一个样儿，一样的！
        门外。院子里有鸡的尖叫声。
        袁大娘看看苏磊，孩子！你先坐着喝水啊! 我出去看看！刚迈出门槛儿，就冲院子里喊上了，梅子！干嘛这是又飞又叫的？你怎么连只鸡子都杀不了哩！
        苏磊一听袁大娘说要杀鸡，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疾步赶到了门外。就看到了袁梅正抓着一直鸡的翅膀，那只鸡子扑棱着挣扎地尖叫着。他便抢步上去，妹子！快放了，快放了！说着，夺过了鸡放松了手，那只鸡子扑扑地支扎着翅膀跑远了。
        袁梅被苏磊这突然的举动惊地愣怔了。
        苏磊转回头来，大娘！好好的鸡！干嘛要杀啊？大米、白面不照样吃嘛！
        袁大娘看见鸡子被苏磊给放跑了，急得直跺脚，哎呀！你说这孩子，这孩子！好不容易来趟家里，不弄俩菜怎么行啊？这鸡，这鸡！
        苏磊看着袁大娘却笑了，大娘啊！我现在到你这儿，就跟回我自己家一个样儿。家里有啥咱就吃啥？你也别杀鸡也别宰鱼，随便点儿，家常饭最好吃！你做着顺手，我也吃着宽心不是？
        袁大娘惋惜地叹着气，用手指点了点，这孩子！真是的！又对着袁梅说，梅子！不杀鸡，就把那鸡蛋什么的多炒几个啊！还有，那串儿鱼干也炖了吧！
        放了那只鸡，苏磊才觉得心里安宁了不少。

         苏磊看着桌子上几个热气腾腾的菜，招呼着袁大娘和袁梅。
        袁大娘拿出了一瓶白酒来，对着苏磊说，孩子！喝点儿吧？由儿当兵一走，大娘家里也没个男人，我们娘俩儿都不沾酒的。你自己能喝多少，就自己倒上喝啊？
        苏磊刚要阻止，袁大娘已经开了酒瓶的盖子，嘴里说着，自己倒上啊！来这一趟多不容易啊，是不？
        苏磊不好推辞，就接过了酒瓶来，大娘！妹子！你们都坐啊，你们看着我我吃不下，我也不是外人，对吧？坐下一块儿吃？
        袁大娘和袁梅娘俩儿互看了一眼，微笑着坐下了。
        一口酒喝下去。苏磊竟未感觉到什么滋味来，只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袁大娘对自己这么慈爱，袁由的事儿怎么才能告诉她呢？骗她？实在是于心不忍！若是直言相告，自己更是不忍心！他不知道，说出来的结果会让着仅有两个人的家里，变成什么样子，他不敢看到那种场景，也不想看到！
        默默地吃了片刻，苏磊的脑袋里像高速运转的机器一样，早已转了几千圈儿。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决定要隐瞒真情，一定要想个法子把袁大娘接到部队，至于以后的事儿，车到山前再说吧！
        苏磊打定了主意后，轻轻放下了筷子，大娘！我跟你说点儿正事儿？我这次来家里，真的是接你去我们的部队上去的哩！
        袁大娘也停了筷子，愣了一下就笑起来了，啥呀？孩子！我刚不是说过嘛？你们军队上请我这个老婆子干什么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去了耍瞎啊？说着，自己哈哈地笑了，还不忘看了身旁的女儿一眼。
        你听我给你细说说？大娘！苏磊镇定了一下，才又接着说，是这么一回子事儿！现在不是快要老兵复员了吗？部队上决定要召开一个优秀士兵事迹报告会，还要把这些优秀士兵的家人请到部队上来。袁由就是这其中的一个，他要上台去讲话作报告，也请你去戴上大红花给儿子助威加油哩！所以，这次除了来山东办其他的事，主要是受领导的委托，专门到你家里接你来啦！
        袁大娘虽然不懂得部队上的情况，但是，对儿子还是很上心的，尤其是听苏磊这么一说儿子的成绩，还是个优秀的兵，还要被请到台面上去讲话，那个高兴劲啊，笑得满脸都是深深的皱纹。她看看苏磊，又看看自己的女儿袁梅，嘴上说着，真的？可，可这家里到那儿那么远----，再说家里这一大摊子的事儿，我要一走，就只剩下闺女一个人在家了------！说着，怜惜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女儿。
        苏磊赶忙把话接了过来，大娘！这没事儿的，我既然把你接过去，还会把你送回来的！坐火车很快的，用不了几天！
        袁梅也轻声地劝着，娘！人家都来家里接你了，说明部队上有他们的安排！你也不是老念叨着我弟嘛？这回他出息了，给你给咱家长脸增光了，你就去看看吧？家里有我照看着，这冬天的地里也没有什么农活儿！
        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也这么劝说自己，袁大娘看看苏磊说，行！孩子，我就跟你去！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出这么一趟大远门儿，出去见见世面，看看儿子，就是死了也值喽！说完，又哈哈地自己先笑了起来。
        苏磊看到了袁大娘决定了，心里的石头暂时落了地儿。他连忙说好，那就明天早上出发。
        袁大娘心情格外的好，应承着说，对！今晚上好好睡它一觉儿，明天早点儿走！
        吃完饭，袁大娘对女儿袁梅说，梅子！，你一会儿把柜子里我的那套蓝布衣裳找出来，出一趟门儿，得穿的紧究点儿！再找两个干净点儿的口袋子，装一袋子花生和一袋子红枣带去！
        大娘！你什么都不用带？部队上都有，路上也怪麻烦的！苏磊急忙阻止。
        袁大娘说，那可不行！这一辈子，就出这么一趟远门儿，还是去看当兵的儿子，不带东西怎么行？部队上有是部队上的，我带的是咱家的，自己种的，好吃着哩！
        苏磊无话可说了。蓦然抬头，看到了墙上的镜框里，照片中的袁由正在盯着自己，心里一阵的不安。赶忙跟袁大娘说了一声，走到了院子里。
        太阳已经落下山去，西边的山梁上只剩下一抹黯淡的殷红。夜幕悄悄地降临，笼罩在了这个沂蒙山里的小村庄上。        

        济南火车站，售票大厅里。
        苏磊在候车大厅里找了个座位，让袁大娘坐好了，自己才忙匆匆地向着售票窗口奔过来。十几个售票的窗口前都排起了长长的人龙，苏磊焦急地踮起脚来向前张望着，由于刚在乘坐的长途汽车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来到这里是已经是下午两点钟。济南开往成都的列车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要发车了，怎么才能尽快买到票呢？有座的车票肯定是早就卖完了，他只想着能搭上这趟列车，哪怕只是两张站票或者是站台票，反正是先上了车再说，他可不想在这里再等上一天的时间，何况还有袁大娘呢？
        张望了片刻，苏磊终于在人群缝隙里看到了一个东侧的窗口，窗口上面的玻璃上贴着的几个红字：军人优先！有军人窗口，他大喜过望，脱开了人龙快步抢过去，在这个长龙的侧面挤到了窗口的位置。
        窗口里面的那个微胖的售票员一边敲打着售票键盘，一边和对坐着同事聊着天儿，王姐！你说打个毛衣怎么这么废线？我都织了三斤半了，还差大半截袖子呢？
        苏磊捏着军官证和钱将手伸进了窗口，同志，同志！要两张到成都的特快？
        微胖的售票员没听到似的，头也不回地仍然继续着她的毛衣毛线的话语。苏磊以为她没有听见，就提高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证件？女售票员侧头白了苏磊一眼，好像对苏磊打断自己的聊天儿很不满的样子。
        证件在钱的下面呢!苏磊提醒着她。微胖的女售票员拿起苏磊的证件来晃了一下，就丢了出来，随着还有一句声音，你证件过期了!
        苏磊莫名的把自己的军官证拿起来看了看，冲着里面说，不会吧？同志！我这证件是去年才办的呀？三年的有效期呢，你再看看，仔细看看！可能是你把办证日期看错了？
        到成都的没票了！买改天的吧？一句貌似很客气的话抛出来，那女上铺票源又开始她的毛线毛衣了。
         同志！麻烦你了，我着急赶回部队去！你看看有没有站票，没有站票就给我两张站台票也行？苏磊不放弃最后一点儿希望。
         微胖的女售票员是彻底的被这个年轻的军人扫兴了，大声地说着，没票啦！没啦，没啦，没啦！你耳朵不好使吗？没-----啦！
         苏磊被噎了一肚子气，愤愤地牢骚着，什么态度？差劲儿！
         哎！-----哎哎哎！你说谁呢？我怎么差劲儿了？你个穷当兵的，你个臭当兵的，你毛病还不少？微胖售票员听到了苏磊的牢骚，像被针扎到了屁股似的弹了起来，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和一张红红的嘴巴贴在了窗口内，边张望边叫嚣着。
         穷当兵的！臭当兵的！听了这句话，已经准备离开的苏磊霍地转回身来，你这女同志！我们当兵的是穷了点儿，可我们却不臭！不像你这样不负责，不像你这样缺点嘛儿？也不像你这么没水平？
         什么，什么？你说谁没水平？微胖的女售票员像被蝎子蛰了一样，惊叫着，你们当兵的就没有一个好人！她的脸气得发绿，两片红红的嘴唇子吧嗒吧嗒的翕动着。
         苏磊真的被气恼了。他涨红的脸上充满了怒色，手指啪啪啪地敲打着玻璃上的字迹，我说小姐，我有什么不对？你只管冲着我来，请你不要侮辱所有的军人！你们这是军人窗口，军人专用？军人专用！何以专用？军人优先，何优之有？
         这时，许多买票的人们都围了过来，看稀奇观笑话是中国人大多数人的爱好。其中，有一个带着眼睛的年轻人，拿着相机对着这吵闹的一幕接连咔嚓，弧光闪闪全进了镜头里。
         正在吵闹的这当儿，候车厅里维持秩序的两个警务人员听到声音挤了过来，大老远地就喊嚷着，嚷啥嚷啥？谁在那儿吵闹呢？挤进来看清楚了，是个军人干部！口气这才舒缓了一些，哎呀！解放军同志啊，有什么事儿，在这大厅里闹腾哩？
         苏磊指着售票窗口和窗口里的女售票员，我只不过是要买两张到成都的车票，你瞧她那一大堆的事儿------，还未等他说完，那个高个子的警员笑了，这也算个事儿？还没个屁大？说着，伸手接过了苏磊手里的钱，嘴里说着，不就是一张车票吗？到哪儿下车来着？转身分开人群在隔壁的窗口，递了进去。
         苏磊大声说，同志！到成都的！要-----两-----张！
         半分钟不到，两张到成都的站票就拿到了苏磊手里。
         高个子警员笑着拍了拍苏磊的肩膀，多大点儿事儿啊？不值得嚷嚷！赶紧去赶车吧？
         苏磊被这戏剧性的周转弄得有点儿发蒙，只是兴奋地说着谢谢啦谢谢啦！
         那个矮个子的警务员，早已冲到了刚才拍照的年轻人的身旁，嘴里凶巴巴地质问着，干什么？干什么？你那个破相机咔嚓个鸟儿啊，谁让你照了？我给你废了它你信不？
         年轻人不愠不恼，从容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来，递给了那个矮警员说，这是我的证件，《中国青年报》驻山东省记者！
         记者？记者你牛个头啊？天下记者多的是，你以为谁怕你们记者似的？矮个子警员不买年轻人的帐。
         我没说你怕我！那个年轻人装回了自己的证件，依然不温不火地说，我只是在观察生活，发现精彩，采访写真而已！要不，我给你也照两张？
         高个子警员处理完苏磊车票的事儿，转头看见了他们，走过来拉了一把矮警员，胖子！多事儿干嘛？走！上三厅那边儿看看去！矮个子警员被拉着，还回过头来冲着那年轻的记者来了一句，我见多啦！以后少拿着记者的头衔来吓唬人！
         苏磊早已顾不上瞧这份热闹儿，因为，开往成都的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上车了。他快步回到了大厅里，找到了袁大娘，扶着她往检票口走去！
         检票口的人流不多了。苏磊笑着对袁大娘说，大娘！你看这多好！没人跟咱们挤！
         苏磊领着袁大娘穿过了两节车厢，把袁大娘暂时安顿在了餐车里等候着。自己朝着车尾的列车长室走去，也许在他那里能找到一个半个的座位，也没准儿！
         车窗外，一声长长的嗥叫，列车缓缓地开动了。

         袁大娘第一次出远门儿，也是生平来第一次坐火车。看着窗外的风景万物在眼前飞驰而过，看着车内的有说有笑的旅客们，袁大娘笑着对苏磊说，孩子！不瞒你说，你大娘我还是第一回坐这火车，刚上来那会儿我还有点儿害怕，怕这么长的一个车跑着跑着就像咱老家的牛车那样，翻车了！哈哈，现在没事儿了，都跑了这么半天了，又快还稳当，还能拉着这么多的人！你说它得有多大的劲儿啊？
         苏磊一边削着一个苹果一边笑，没事儿！大娘，这不是大家伙儿都坐着的嘛？
         袁大娘嗯嗯地答应着，孩子！从咱山东到你们的部队上得走多远啊，走几天啊？
         苏磊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了袁大娘，大娘啊！说具体有多远啊，我还真不太清楚！要说咱们什么时候到那里，这么说吧！咱们就坐这趟列车，要两天一夜，然后再倒换三天两夜的长途汽车，差不多就该到了！
        袁大娘惊讶地嘴角儿牵动了好几下子，哎呀俺的姥娘！这么远啊！但是，转瞬间脸上又堆满了笑容，也好，也好！管它走几天哩，反正是过几天就可以看到我的由儿啦！
        提起自己的儿子，袁大娘神色又多了几分的得意与自豪，孩子！你可不知道，我们家由儿在家里有多么听话，他爹死得早，家里就他姐和他俩孩子，他俩都懂事儿的早。由儿上学那会儿，考试门门功课都拿过第一哩！老师们都夸他学习好咧，懂事儿，长大了准会有出息的！
        袁大娘说的很自豪，也很动情，一旁的苏磊心里却酸涩地静听着。
        唉！袁大娘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他姐就是考上了县里的高中，家里没钱供她就没有念下去。由儿高中毕业就考上了省里一所挺有名的大学，那个什么红红的通知书都寄给咱家里了，可这孩子一看那五六千块的学费，就背着我和他姐把拿通知书给撕了！唉！这都是我们家的那个死鬼不中用，要是他还活着的话，也不至于这么亏待这俩孩子啊！由儿当兵那会儿，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还是死活拦着不让他去哩！还是他姐眼光好点儿，支持着他去到部队上锻炼锻炼。你说，这一晃儿都快三年了，他也没有回过家，我这当娘的都不知道他长成了啥模样了？
        苏磊放下了手里的水果，急走进两节车厢衔接部位的洗漱间。打开了水龙头，水哗哗地流出来。他捧起水来把脸埋了进去，那涌出的泪水就融进了水里去了。
        窗外的天地依然是那么严寒。
        火车驰过铁轨的声音，哐当哐当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