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路 标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车子到达那曲的长途汽车站时，已经是上午快十一点了。
       俩人下车和团长的司机道了别，就直向车站两旁的饭馆里钻。马立功也不用苏磊张口，自个儿倒是钻得更。其实，他也早就饿得不行了，想想早上的那根儿油条，肚子更是咕咕作响。
       苏磊乐了，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一溜小跑。
       进了快餐店的门儿，连个座位都没顾上找，就扑在了柜台前。马立功张望了一下，喊道，人呢？
       这不是人吗？一个长得很顺眼的女孩子从柜台里直起了腰来，手里抓着一大把一次性的筷子，看看俩人说，你们两位，要吃点儿什么？
       我们一会要赶长途汽车，到拉萨的，什么最快就吃点什么吧！苏磊急忙忙地插着话。
       到拉萨去！还早着呢，至少还要一个钟点儿吧才发车哩，别说吃饭，喝顿酒都来得及。要不要来两杯？那个女孩儿还真是个会做生意的脑瓜。
       苏磊笑笑，酒就免了，吃的嘛！是越快越好！
       马立功转回脸儿来，你小子真是饿坏了？
       你不饿是不？你咋跑得比我还快呢！苏磊毫不示弱的回了马立功一句，你快点儿点饭菜，我去找座位！

       俩人走出快餐店，进了长途汽车站里。准备买票的时候，里面的售票员告诉他们，去往拉萨的车在半个小时以前就发车了，发往拉萨市的长途汽车每天两班，早七点半和上午十一点半。最快的要等到明天早上七点半的那班车。苏磊狠狠的骂了句，那个死丫头片子！还是坑了咱们，我回去找她去！
       马立功一把拉住了苏磊，你干嘛去？别忘了这是人家的一亩三分地儿，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还是赶紧合计合计咱们的正事要紧！
       正在这时，从车站的检票口内进来一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操着四川口音在售票大厅里喊，成都啦！成都的，有没有？马上发车啦！她胸前挂着一个翻毛皮的票包，看样子应该是位售票员吧！
       成都！苏磊和马立功不约而同的说出了口，俩人的眼睛里顿时放出了光。从那曲到拉萨后也要换乘去成都方向的汽车，何不一就是一就的在这里直接搭乘去往成都的汽车呢，省时省力还正好的方便，于是两个人一齐喊，去成都，有位子吗？
       那女人听到喊声，隔空往这边招呼着，快点吧！有硬卧呢，就差你们俩人了！那个热乎劲儿好像就是专程来接他们的一样。
       俩人上车后刚安顿好铺位，汽车就发动了，俗话说：赶得好不如赶得巧。没赶上拉萨的，到正巧赶上了去成都的车了。马立功对着苏磊说，你是不是觉得要感谢感谢那个饭馆里的姑娘呢？苏磊一撇嘴，奸商，都不是好东西！吃一堑长一智，兄弟，下回咱可得多留个心眼儿！
      汽车出了车站，拐上柏油路。刚才的那个女人开始挨着个儿的从前往后买票。
      到了苏磊面前的时候，苏磊对着马立功说，我来吧，都一样！问了价钱便将钱递给了卖票的女人。那女人接过钱数了数，给苏磊找了零钱，就要往车厢的后面走。苏磊哎了一声，大姐！要票！
      那女人眉头一皱，你们当兵的，部队还管报销？看到了苏磊直点头，才在票包里摸出来两张票来，丢给了苏磊。一会儿买完票后走回到了车头那里，在一个座位上缩在了那儿。
      苏磊斜靠在铺位上，看着仍在整理的马立功说，这就叫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你跟着我，算是享福了！
      马立功白了苏磊一眼，你的脸呢？真是，咋说你好呢，不要我的屁股你的脸！
      苏磊笑着问马立功，你说！咱团里咋这么抠？多给点儿钱咱们也坐坐飞机多好，又快又省事！
      马立功懒得理他，想什么呢你？没事儿就说梦话，坐飞机，你想不想坐火箭啊！就这么点儿钱，你看昨晚上财务股长那个心疼的样儿，真比割他身上的肉还难受！你要是做飞机，还不如直接拿刀把他杀了。我出来时，他还在那里叨叨，够不够就这么多了，不够的话自个儿先补上，这个月的工资都没发呢，拿个屁补啊！
      苏磊咬咬牙，你还别说，余江那老小子也真是抠门到家了。
      马立功整好了铺位，双手抱着后脑勺，偏着头看着车窗外远处的白雪。山峰一座一座的的在车外后退着。
      过了许久，马立功忽然回过头来，直盯着苏磊，苏磊！我记得三排长小史的对象，就在拉萨市里的对不？
      提到史亮，苏磊的神色马上就黯淡了许多，没有说话，他只是点点头。
      马立功接着说下去，那你说，咱们要不要想法子告诉她一声呢？史亮都这样了，让她来看看史亮，行不行呢？看样子马立功也很犹豫。
      别找麻烦了！我已经给她写信过去了，估计三四天就能收到，她看了会知道怎么做的。再说，我们现在一人背着一个大任务，光这个事儿就够咱们折腾了，苏磊把马立功的想法一下给切了。
      马立功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又将脸儿转向了车窗外的风景里。
      车子经过一个小城镇的地方，路过一个部队门口。苏磊瞟了一眼哨位上执勤的士兵，心里想着，这里的部队还好，至少不会在大风大雪天里巡逻啊，也不会遇到------
      马立功也看到了这个路边的部队营区，车都开过去了，他还在扭头看，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苏磊不想问。

       这西藏藏区通往四川成都的路，走的是川藏线，是屈指可数的危险路程之一，海拔最高，公路路况最差，海拔5000米以上的山口就好几个，没有十分高超的驾驶技术和足够的家事经验，你绝对不敢在这样的路上自由往来。
       长途汽车上的旅客几乎满员。因为，西藏的首府拉萨至今还没有通往祖国内地的铁路，除了飞机，也只有这样的汽车了，货车运送物资客车运送人员。飞机是高薪层次的人们的交通工具，大多数人的出行就是乘坐这样的长途汽车出藏、入藏，不是因为它的安全而是因为它的价格相对来说比较低廉。
       车开出去几个小时后，俩人都觉得困倦起来，便各自靠在半卧的铺位上睡着了。车子依然在高山峡谷里穿梭前进着。由于路途遥远，省际间的长途客车都设置有双司机轮流驾驶，替换休息，保持着人歇车不停地昼夜行车。车到林芝的时候，有人上下车，马立功醒了一下子，因为天气已经黑了下来，窗外几乎看不到什么，就有睡着了。
      第二天凌晨，车子在一个小镇子上临时停靠半小时，司机招呼着或醒或睡的乘客们，可以下车去伸伸胳膊腿，方便方便等等。马立功就拉了苏磊跳下车来，活动了一会儿手脚，在路边的一个小商店里买了些简便的食品拎了回来。苏磊又在车下嘣跳了一会儿，直到车子将要开出才上了回来。
      苏磊看见马立功在吃东西，也简单的应付了几口。没多久，苏磊就又坐不住了，在座位上伸伸腿，咕哝了一句，真他妈的累呀！连个伸腰的地方都没有！
       的确如此！车上的乘客满满当当的，大包小包的东西物品挤满了中间的过道。要想安然地走到前面去得小心翼翼的下脚，不然，就会有人很不高兴地提醒你，嘿！别踩了我的包啊！
       这就是长途车！马立功冲着苏磊冒出了这么一句。
       苏磊气恼地重重往后一靠，座位就不高兴的吱呀着响了一下子。
       马立功侧过脸低声说，别毛躁，行不行？小心你的“毛爷爷”！
       苏磊立刻紧张地瞄瞄四下，没发觉有什么不对，才舒缓过神色来，你别一惊一乍的，没事儿！说着，看了看脚上穿着的高筒军警靴。
       马立功会悟地笑了。

       经过了两天三夜的征程，这辆长途汽车终于停在了成都的长途汽车站里。下了汽车，虽然这里也是冬天，可是这里的气候却与藏区的气候相差千里。时区里的河道居然不结冰，河道边上的垂柳居然也没有掉完叶子，依然顽强的战斗着冬寒绿油油的。整个感觉都是暖融融的，根本没有严寒侵袭的氛围，俩人禁不住地开始打起了喷嚏。
       汽车站距离火车站也很近，随便问了个路人，俩人就找到了火车站的广场。因为，两个人都要继续北上，车票就又买到了一起。不同的是，马立功要在西安站下车，换乘汽车赶往陕西西部的太白县，那里是战士钱玉的家乡；苏磊要一直坐下去，经过西安、经过郑州，直达本次列车的终点站济南，在济南换乘去往临沂的沂蒙老区，战士袁由的故乡。
       乘坐火车的情况，要比汽车舒服的多了，至少可以在中间的过道里来回溜达这么几圈呢！苏磊的脸色也舒展了，很满意的样子，感觉着火车就是比汽车要好，好许多倍。
       经过了十个小时的行程，列车抵达了古城长安----今天的西安站。
       车到西安时，虽然外面也是冰寒的冬季，一片严寒的景象。俩人禁不住慨叹，同一个中国，不同的地方，相差不是很远，天地气候却迥然不同。秦岭之南盎然绿意，秦岭之北地冻天寒，没有一丝生机。旅客们的情致陡然高涨，车厢顶部的音响里也开始广播着西安这座历史名城的文化与古今。许多的乘客把车窗推到了上面，还探出了半个身子前后张望着，不知看到了什么没有。车厢里的人们，大多也开始把话题转移到了这座古城的某些方面来。
       列车陡然震动了一下子，瞬间就开始减速，渐渐地缓慢下来。
      马立功起身伸了个懒腰，长嘘了一口气说，终于到站喽！转身抬手去取头顶的行李架上的背包。
      苏磊看着马立功，嘴里说，前面的路可不轻松啊！
      马立功明白这话的意思，也知道其中的分量。就点点头说，咱俩儿都一样！兄弟，走啦！互相保重吧！一手掂起了背包加进了缓慢往车门口移动的人流中。
       嘿！这小子！猴急个啥？这车还没有停稳呢，就着急着下----，苏磊心里嘀咕着。
       一连又震动两三下，列车吱呀呀地刹在了西安站的站台前的铁轨上。
       马立功下了车，抖抖衣服。顺着车窗外的站台走过来，看见了车窗里的苏磊，打了一个出发的手势，笑了笑，转身挤进出站的人群里了。
       苏磊看着马立功消失的身影儿，很无奈的笑了一下，自己安慰着自己，没事儿没事儿！咱这么大的一个人，不会丢的！
       五分钟之后，列车一声长嚎！车轮缓慢的开始滚动，然后是越来越快，又要开始奔赴更远的征程。
       直到列车没了影子，马立功才从站台的大柱子后面走出来，看着远去的列车，自己呆笑了几下，心里说着，兄弟，一路平安哦！抖抖手里的背包，甩向了后背上，向着出站口的方向走去。
      长长的站台上，只剩下了一个手拿红绿旗子的调度值班员。马立功想不到，刚才从车上下来了那么多的人，就这三几分钟的时间内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路过值班员的身边时，马立功还礼貌地冲着他笑笑，那值班员也满是善意的回报了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