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 救 文/冰峰雪鹰 从五保户阿婆家回到土洞,夜已冷了。 冬菊抱来柴草烧炕,然后拿起一摞本子,伏在炕桌上,炕慢慢热了。煤油灯嗞啦燃着,冬菊杵着笔杆楞了下,然后批改起娃们的作业来。日复日的,到这扁担村小学,当民办老师有九个年头了。一转眼,她的学生都成了家。 瞅着娃们写的字词句,涂鸦图,那淳朴憨实活泼的模样,立刻在她面前鲜活起来。炕里烧的都是娃们送来的哩。 冬菊一直默默无闻着,甘愿做个无悔的蜡烛,照亮娃们的知识之窗。到了月底,有部门发来12块钱补贴,外加一个壮劳力工分。冬菊想法子省着用,把钱寄给家里。 村支书对冬菊很热心,不时给弄一点土豆、棒子,让她在学校自己做饭。从高中毕业干到现在,风里雪里奔走,冬菊咬牙挺了下来。至于啥时转正,冬菊不怎么去想,也指望不上啥样,只要不上地里刨筋骨活,她便是惬意的。 是了。班上的郭志刚娃子,最近老是在缺课。听说他爹不愿他来念书,要他回家放羊。自己得抽时间去他家一趟。他可是个有爱心有心性的娃子,决不能随便毁掉了。 冬菊一边批改着作业本,一边琢磨着。不一阵功夫,批改利索了。她码齐收好这大摞本子,预备想想心事去睡。眼瞅已26了,她还没恋个爱,刚才阿婆都抱怨念叨了一番,冬菊是有口难言,浑身不是滋味,蛮不得劲。 蓦然,外面响起一阵阵脚步声,仓促而有力。木门突地吱呀一叫,一个披着破褂的马脸汉子闯了进来。 “别动,乖乖呆着!”汉子挥着尖刀指向冬菊,逼着她退到了炕角。汉子巡视了一圈,只有土炕,薄薄的铺盖卷,一些学生的本子,还有一块三角板,几个粉笔盒,一只墨水瓶。他娘的!又没吃的又没值钱的。 汉子再瞧几眼冬菊,喉头滚了几滚。嘿嘿,穷山洼子的,还有这俊俏的妞儿。汉子挪动了脚步,眼神迸出光来。这学校隔村庄又远,狗叫都听不见。这妞儿身单力薄,一盘下饭菜呀。没吃食,先尝鲜也行。汉子嘿嘿笑了。 汉子把尖刀插在炕头沿上,一把掀开炕桌,朝冬菊扑了过去。他猛力一拖,将冬菊拖在了炕中。身子压了下来,粗手蛮横地伸向了她的胸前。 纽扣一颗颗被拽开了,冬菊的脑子霎时一片空白。老天,这辈子完蛋了。她哀叫着,似在求饶。她的意识灵光一闪,妈呀!就算坏人不谋害自己,一旦传开,人们在赌咒坏人的同时,羞辱与耻笑也能将她虐杀了。 事业,名声,爱情,生命,啥都不将属于自己,还不如一死了之!可怜的爸妈和小弟,可怜的娃子们,再见,在另一个渺然的世界,我祝福你们。 冬菊横下心来,誓死捍卫自己的尊严。明天,乡亲们看到的,将是一具纯洁的躯体。此刻,她鼓足最大的力气,双手拼命乱抓。不意,手碰着了一丝冰凉,是炕沿上的尖刀! 冬菊悄然拔出了尖刀,趁着歹徒压下臀部,冷不防一刀扎入他的脖子。歹徒忽觉一阵巨疼,哇一声,像扎破的气球,塌瘪了下来,身子横陈在炕上。 冬菊的心狂跳不已,不停哆嗦。周边再没了动静,整个世界寂然无声。她瞄了一眼,炕上淌着一汪污血。她伸手去碰了那人,身体已僵硬了。 冬菊慌乱得不行,手足无措。报警吗?显然不行,又没电话,乡治安所隔这老远的。跟村支书求助?他家的路很难走,眼下已疲软如泥,只有爬着去。 忽一个激灵,冬菊想起村支书说过,万一遇到危难事,就敲响学校的铁钟。冬菊加快了匍匐,爬到柿子树下。她抓住粗大的绳子,奋力甩动起来,“当~”…… 不一会,村支书急急赶到了。接着,又赶来村里的民兵。报警电话从队部打出去了,治安所的人坐着吉普风一样袭来。支书的老婆扶着失神的冬菊,返回了自己家里。 很快,当地报纸登载了消息。冬菊这才知道,她干掉了一个在逃犯。上级部门也反应迅速,树冬菊为形象旗帜。她被派到每个学校作演讲。一时间,吸引了羡慕的目光。慰问信、求爱信,表扬信,如初春的芽苗蓬勃而出。 冬菊被转正了,到县城里教书。27岁这年,她成家有了娃子。奶娃子时,男人说起了她的壮举,她淡然说,啥啊,那是一种生命的本能。在当时啊,那感觉推着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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