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理应唱对歌词,但很多时候并不如此,有些几十年前老歌,非专业歌者若能一句不差一字不改唱下来,算得天才。比如《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四个排比:她坚持了抗战八年多,她改善了人民生活,她坚持了敌后根据地,她实现了民主好处多……还有电视剧《康熙王朝》片头曲“向天再借五百年”,韩磊唱得满怀深情大气磅礴,歌词张扬了一代圣君的作为与抱负。电视剧播放才十几年,电视台截长补短还重播,一般人若想把歌词唱对,也几乎不可能。' T9 r& ?; K) N7 A0 l,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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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是太难,难唱更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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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2 ^! N9 U4 n; ?# e7 C 我说的两件事跟前边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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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 O* a- y9 E* w! z 第一位是我插队延安南泥湾的邻居,刘宝斋。刘老河南人,二十岁逃荒出来揽工糊口。1937年,三五九旅在山西扩兵,刘老参了军。亲历了大生产全过程。部队北上南下离开延安时,刘老已年近五十岁,以副连长职衔转业地方。一路下来,成为南泥湾名地的名人。) N, O h" @1 D0 `$ a1 D8 y
/ y3 x4 ~ E5 r- m# T ]5 @8 } 1977年春节,我还在陕北当知青,正月初三到刘老家串门。他给我讲了1941年春天,三五九旅开进南泥湾的艰辛,三十里铺到阳湾拢共六十里地,部队用马刀劈梢开路走了整整五天。他说开荒第一步是点火烧荒。烧了荒的地很壮。当年的庄稼肯定差不了,第二、第三年也不成问题。庄稼丰收,吃粮不愁。一个连一顿饭下一斗米,炊事班往往下斗半。吃不完,喂猪。吃饱喝足该练兵了。天不亮点上火往山坡投弹,有个卫生员脸被打肿,指导员牙被打掉,再不敢天黑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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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 H. C- {% t3 X* O “整风整错不少人。我们连一次杀猪,猪血煮洋芋(土豆),许多战士吃了吐。有人说卫生员是特务,只有他能弄到毒药。卫生员供出指导员叫他干的,两个人都成了特务。下一次杀猪,我试着尝了点猪血煮洋芋,闹肚,但死不了人。卫生员指导员又不是特务了。”8 U9 \% y' ^: Q8 @: w
" _7 I# `3 \, n7 O “难的时候真难,当连长的哭过,背着人到沟里哭。高兴的时候真高兴,演戏、唱歌,唱‘风在前,马在后’(歌词错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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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D2 d, X1 m- z 想想看,三十几个春夏秋冬,多少事扑面而来,呼啸而去,刘老记得这几句歌词,已经很了不起。何况开口唱出的句首是对的。比起风在“吼”马在“叫”,“风在前,马在后”要好记许多。没准当年就是这么教的,很多人当年就是这么学这么大声唱的,一直唱到今天记住到今天,错,也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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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部前部长周巍峙的代表作《志愿军军歌》开头两句“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耳熟能详。那天,从帮我妹带孩子的阿姨口里出来却成了“东张张,西望望,跨过那条江”。我有点小吃惊,再听(阿姨望着城市西天落日,给孩子把尿,循环往复小声唱歌),听清楚,就是“东张张,西望望”。我没笑,而是琢磨。句首字不对,韵脚是对的。“雄赳赳气昂昂”不是她进城打工者的寻常表达,东张西望倒符合出远门到异地他乡做事的自我保护习惯。进城,进陌生人家,是要“东张西望”,张望清楚判断准确,才好放心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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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纳罕,当年是小女子的阿姨怎样学会这首歌?抗美援朝的中国农村绝大多数没有电,没有收音机,没有大喇叭,她跟谁学的?在怎样的环境里学会并记住这首与她相距千万里的歌?当年唱歌她快乐还是不快乐,留下了歌词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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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F$ o6 O. ~1 w9 @ 从乱唱歌词中可隐约找寻到时代传播路径,要么一开始就错(极大可能),要么传着传着改对为错,歌词尚且如此,一些重大历史事件的细节呢?!* [7 g( P, O% y9 u! G) I7 L; s% N(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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