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散文尿罐

李碧琴 · 发表于 2017-7-22 09:21:37

尿罐是我初中时期甚好的同学，也是最调皮且又非常聪明的一个人，爹娘之所以给他起这个俗名，只因尿罐从娘胎来到尘世间初，病多难养活，老人的愿景是避邪，祈求他一生平顺。

那年，我们小学毕业步入中学。因大家都是从各个村办小学考入镇中学，来到新学校，每个人都穿得很整洁，虽然衣服大都陈旧且补丁落补丁。我家住在镇上，离学校很近，又是吃供应粮的，家境稍好些。开学第二天，正当我们上课时，教室门口来了两个人，一大一小，由班主任老师领着，来者站在那嘀嘀咕咕唠叨了一番。那个年龄大的离开时嘱咐道：“尿罐，好好念书，将来有个出息”。尿罐？大家闻之，哄然大笑起来。这个叫尿罐的同学身着长而宽的衣服，两只鞋露出两个脚指头亦笑哈哈步入教室，很滑稽地演了个鬼脸。很是巧，由于我俩个子差不多，尿罐便成了我的同桌。我们叽里咕噜闲谝的机会就多了。相处日子越长，我对他的情况了解自然多了几分。尿罐家里七个孩子，他排行老三，那天送尿罐上学的人是他大哥，他身上穿的衣服是大哥结婚时穿过的，鞋还是二哥穿过留给他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家里的日子过得比较拮据。因尿罐从小聪明，无论学什么一点便通，升初中时成绩排在全镇前面。尿罐又很调皮，课堂上总是不安分，一会儿扮个鬼脸，惹的众人大笑，一会儿故意放个响屁把安静的氛围搅得一团糟，没少挨老师的责骂。那是一节自习课，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复习着课文，尿罐无聊地推了推我，用眼斜视了一下桌前穿白色衬衫的高叶女同学，我很疑惑，注视着他，只见尿罐把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摸来摸去，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来，手里似乎捏着个什么东西，同时，他把钢笔水吐在桌上，把手中的东西轻轻蘸了一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桌前高叶的背上早己有个小东西爬来爬去，留下了几道细细的蓝色墨迹。“虱子！”我脱口而出，我的一声惊叫刹那间打破了安静的教室，众人回头把目光射向我俩，我尬尴地低下头。有人戳穿了尿罐的把戏，高叶哇得一声哭起，哭得泪人一般。这件事惊动了班主任，尿罐得到了严厉的训斥，且赢得了老师两记响亮的耳光。几天过后，尿罐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嘻嘻哈哈，心态依旧。那时课间十分钟，每个班的学生都要走出教室伴随着学校喇叭里的歌跳“革命歌曲”舞。尿罐当然也不例外。可每当有踢腿的动作，因尿罐的鞋大，不由自主飞了山去，引来阵阵笑声，尿罐涨红了脸无奈地看着老师，示意这回不是故意的，老师未理睬他，尿灌只好光着脚跳完为止。

到了中期考试期间，大家每天紧張地复习着，尿罐看上去吊儿郎当，不怎么把考试当回事，整天依然嘻嘻哈哈，大大咧咧。考试成绩下来，大家难以相信，尿罐的各门成绩名列班级前列。老师和同学们从此对他另眼相看，当然同学们都对尿罐投去艳羡的目光。有一次上几何课时，数学老师给我们讲着讲着卡了壳，疑似不会解题了，涨红了的脸显得十分窘迫，教室里一时很寂静。老师要求尿罐上台解题，但见他不慌不忙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未加思索不一会儿用了两种方法解开了此题。大家十分诧异，老师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大家鼓掌，一时热烈的掌声回荡在教室里。尿罐羞涩地笑了笑。

一天早上，尿罐突然穿着一双白色回力运动鞋走进教室，大家把目光聚焦在他的鞋上，尿灌只是笑了笑，未出声。后来他悄悄地告诉我是班主任把自己儿子穿的运动鞋给了他，让我不要告诉其他人。为了保证运动鞋的洁白，尿罐每天趁吃饭空闲，偷偷跑到教室里用白色粉笔末把鞋涂了个洁白。有了这双运动鞋，尿罐精神了许多，下午吃过饭，他总是拉上我和几个同学到操场上打球。有一次我们正打的兴起，操场上走来两个社会上的青年，留着长发，戴着墨镜，穿着喇叭裤，不由分说夺过我们手中的蓝球，把我们推在一边，自己玩了起来。望着这两个人，电影里小偷流氓的形象映入我们的脑海，大家只好默默的站在一旁，心里直打鼓。尿罐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夺回蓝球和来人理论起来，还没等我们醒悟过来，两个青年人早被他打翻在地，灰溜溜地跑出校园。我们猛然间心潮彭湃，抬起尿罐欢呼起来。从那刻起，大家都把尿罐视为心中的英雄。自然我们的关系愈加深厚了许多。

李碧琴 · 发表于 2017-7-22 09:22:00

每到周六下午，尿罐便要回乡下家里一趟，每次返校时总会背一小袋小米，到学校灶上换回一小沓口粮票。少不了书包里装上一些果子和炒豆子，我便有机会与他一起分享这口美味。当然，尿罐忘不了留一点，背地里偷偷给高叶吃，高叶似乎从来没有拒绝过。我也少不了把家里的两面馍时不时拿给他吃。尿罐吃上馍，总是稍带激动，三下五除二就会消灭干净。

秋天到了，这是我们每个人心中期待已久的季节，不是因为秋色有多么美丽迷人，而是学校组织学生帮助生产队收割庄稼，那将是我们能吃上生产队准备的几顿比较丰盛的饭菜，白面与玉米面混在一起的两面馍和洋芋萝卜白菜加上一点羊肉的大烩菜，随便吃，不限量。“开饭了！”生产队长吆喝了一声，我们便拿着碗筷飞快地跑到几张破桌子前，舀上满满一碗菜，两根筷子各插一个二两的馍蹲在院子使劲的吃了起来，此刻没了吵闹声，唯有吃饭声弥漫整个大队部的院子。那时候一个人吃四个馍馍四碗菜是很平常的事，而尿罐一下子吃了六个馍六碗菜，还想吃，肚子实在装不下了，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己十分明白。结束吃饭那一刻我俩悄悄顺手又各拿了一个馍，用纸包住放在土墙边的草丛里，用一块小石板压住，准备晚上吃。因吃得太多，大家撑得实在走不动了，慢悠悠朝地庄稼地里走去。当然大人们的肚子也许比我们更难受。晚饭是稀饭玉米棒子蒸红薯还有一大盘咸菜。而令我和尿罐非常失落的是，中午藏在草丛里的馍不翼而飞。我俩努力猜测着到底是谁偷走了，是野狗，还是……高叶轻轻走过来低声告诉我俩，刚才生产队长十分恼火，大骂有的同学蹧蹋粮食，把馍馍丢在草堆里，被村里二愣子捡着拿回家吃了。

不知不觉两年初中生涯结束了，尿罐毫无悬念的考入省里的重点中专，还有高叶和班里的六个人。我和几个同学考入县里高中的重点班。那天我们班里照完全体毕业照后，我和尿罐约上几个相好的同学每人出了几角钱，在乡上照像馆照了合影留念。放假了，尿罐爹也来到学校帮他往家里搬被褥之类的东西，他爹话不多，看上去很憨厚，脸上总是留着一丝丝喜悦，也许他终于盼子成龙了。分别时针定格在校园大门口，我突然觉得我与尿罐无话可说，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尿罐只是点头朝我笑了笑，转身拉着他爹头也没有回拿着东西走了。起初我和尿罐有过几封书信来往。后来再没有他的音讯。

前两天，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尿罐打来的，那熟悉的声音再次挑动着我神经。我急切询问了他的一切。尿罐和高叶在省城上学毕业后分配到一个单位，两人结婚生子，幸福快乐。他告诉我，过两天他俩回来看看我和其他同学，以了却他想念儿时伙伴的愿望。我回家翻出我们毕业时几个同学的照片，看着尿罐穿着那又大又宽的衣服，脚踏那双运动鞋的样子，我油然地笑了起来，期待欢聚的那一天终久到来了。

那天：散文尿罐

作者简介：那天，原名曹生海，男，现为延安市安塞区社会福利中心主任。曾在安塞区委办办公室工作15年，任过秘书、区委督查室主任。爱好散文、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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