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猫狗情结

莫秋言 · 发表于 2016-8-7 22:23:15

我怕狗，更怕猫，没来由的。
      我生长在大家庭中，从小家中就养狗养猫。记得幼龄的时候，每次用餐时，猫咪就在桌下逡巡，等待有人丢点食物喂食。当它穿过椅下，我总本能的把短小的腿缩到椅子上，深怕被它的尾巴拂到。
      至于家里的狗，都被绑在中庭，中庭有口井，旁边有个约一坪大的水泥小房，这个小房便成为历代家狗的“豪宅”。伯父和几位叔叔当中不乏爱狗人士，从狐狸狗养到德国警犬，凡公的都叫“库洛”、母的通称“玛莉”。不过不管是库洛几世或玛莉几世，和我都没有太大关联，因为我几乎和它们没有任何互动，这种情形一直到我上了中学。
      那时每天中午，都有送便当的妇人到家里来取刚做好热腾腾的便当，然后送到学校去。或许是希望孩子能够多吃点，妈妈准备的便当分量总是超出我的食量。于是每天下课回家进房前，我会先把便当剩下的饭菜倒给狗儿吃，所以它们每次一看到我放学，牵着脚踏车进入中庭，便高兴的从“豪宅”中冲出来对着我摇尾巴。
      我怕它们咬我，通常站在几步之外，把剩饭抛到它们的饭盆里。而看到空的便当盒，妈妈总是高兴的说声：“真乖！吃得光光的。”母亲一直到很多年后，才知道原来剩下的便当都是狗儿帮我吃完的。
      然而我还是怕狗、怕猫，没来由的。
      偏偏哥哥和姐姐都爱狗，各自成家后，他俩家里一直都养狗。一次我到姐姐家玩，那时她家养着一只北京狗，姐姐知道我怕狗，把它关在笼子里，但读小学的外甥顽皮，趁我们在聊天时把狗放出笼子。小狗看到这么多人，兴奋的四处奔窜吠叫，孩子们见了都好开心，我则吓得跳到沙发上，然后站在沙发上嘤嘤哭泣起来。让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
      这几年哥哥的两个儿子都长大了，所以侄子养的一只母的雪瑞纳便在家里称后，成为大家宠爱的对象。一次年初二回娘家，穿着凤仙装的它跑到我面前狂吠，我事先听说它是“恶狗无胆”，所以便厉声斥责它：“我是姑姑呀，你不认识吗？”哥哥在一旁也训它：“不可对姑姑没礼貌！”它才悻悻地退下去。
      我也常自剖这种害怕的心理，我想是自己从来没真正跟小动物互动过，感受它们的爱与情感，我对它们更强的印象是表弟来家里玩被狗咬，以及它们曝尸在马路上的惨状，我从来没抚摸过它们，感受它们的体温；面对它们，我只有莫名的害怕，我真希望能够突破这个心理障碍。有时我也会想起佩玛·丘卓在《当生命陷落时》这本书中所提的，面对恐惧的事，不要逃避，要正面注视它、克服它。终于一个时机出现了。
      一天，一位好友提议我抽空去参观她妹妹刚装潢好、充满南亚风的大房子。我一听颇有兴致，于是不顾生疏，独自到她妹妹家作客。
      当车子驶进她妹妹的房子时，她妹妹和妹婿已在门口相迎，我没料到的是，在他俩的脚边还有一群雪纳瑞，它们一起围到我身边，有的嗅、有的舔、有的吠。我倒抽一口气，全身僵直如木乃伊。
      女主人一开口就问说：“你怕狗吗？”我知道这时流露出害怕的样子，是非常不礼貌；再想到这么大的房子，养几只狗帮忙看家，是显而易见的事，而我不过是个突来造访的客人，实在不能躲躲闪闪，于是我强装镇定，任由这群狗儿嗅、舔、吠。进到屋内后，其他几只一下四散，只有一只女主人的跟班──白色的雪纳瑞亦步亦趋的。
      朋友妹妹家果真雅致漂亮，但我却没多大心思参观，因为除了脚边的白色的雪纳瑞，我一直保持警觉，提防随时出现的小狗，比如当她打开小女儿的房间时，我除了看到她趴在床上阅读的可爱女儿，还看到她女儿的身边也趴着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狗。当我们还在屋里四下参观，好友的妹婿已准备好晚餐，对我们喊着：“餐厅准备好了，却等不到客人。”
      我们移向他们家开放式的餐厅，坐上吧台椅，准备吃晚餐。这时我又感觉脚边有狗在舔我，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它舌头的温度、湿度，我告诉自己，就让它去吧！然后举箸和主人夫妻一同自在地闲聊、用餐。一直到夜已经有点深了，我方才起身告别。
      推开椅子时，我发现脚边有一只毛色宛如哥哥家的铁灰色雪纳瑞蜷着身子，安稳地沉沉熟睡。我想它应该感受到我已卸下紧张、已准备好接受它们的爱和温度吧。下回，或许我能努力试着从眼睛阅读它们的灵魂。
      在深夜中离开好友妹妹家时，我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除了卸下多年的紧张和心防，我也隐隐明白有一种友善的连结，在我与它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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