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不但给音乐世界带来了新的声源,发现了奇妙的音响天地,而且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人们对音乐构成的观念。我们现在处于又一次大变革的浪潮之中。20世纪音乐无疑在世界音乐史上业已写下丰富、绚丽、辉煌的一页。然而,令人困惑与苦恼的“作曲家与听众之间的鸿沟”却依然存在。——赵晓生(引自原文)3 \' I( |0 W7 M, ^- G
+ v- Q) @' c' O1 }% d 梅雪林: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音乐艺术领域内出现了一次新老交替。第一次变革中的大师们,包括最重要的欧洲作曲家,如:斯特拉文斯基、勋伯格、巴托克、欣德米特、米约、马提奴等等,都为了躲避希特勒纳粹主义的迫害而云集美国。他们继续写作,继续在各著名大学和音乐学府任教,使美国成为战后世界音乐的中心。同时,年轻一代作曲家为了探索音乐发展新的可能性,在音乐思维的总观念上发起了一场更为透彻的变革。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不可避免地在音乐艺术领域内引起连锁反应。而安东-韦伯恩,正是在这场变革中以他独特的观念成为年轻一代“革新家”们崇拜的偶像。第一次变革更多是在技术层面,第二次变革更多是在观念上,您能谈谈吗? 2 c! _; r' p; J% v' U6 f8 s / J- r$ `4 i/ m5 G5 r: u6 | 赵晓生:斯特拉文斯基、勋伯格和巴托克等在第一次变革中的革新,都是把他们的艺术安放在传统的框架中加以展现的。第二次变革则是在一系列观念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第二次变革(1945-1999)主要表现在这样几个方面:旋律、和声、节奏、织体、音响。首先就是在旋律方面。废止乐思必须由两个或三个音以上的最小单位构成动机或主题来表达的概念,改变为每一个音都有其独立的自身意义。每个单个的音的意义是由其本身的波长(音高)、时值(长度)、音量(响度)、色彩(亮度)所决定的。废止和弦必须由三个以上相同音程(不论三度、四度或五度)叠置构成的概念,改变为用不同的音程组合取而代之。其内部张力(紧张度)的大小由所包含音程的紧张度大小、不协和程度大小及各类不同音程的多少所决定的。音程在音乐构造中的重要性被大大提升。废止节奏必须由“有规则律动”结构起来的“均等脉动”的概念,改变为“绝对时值观”,将时间从时值中抽象出来,仅仅成为计算时值比例关系的概念,而与节拍脉动无关。废止“单维空间(线形)”和“二维空间(平面)”的织体思维,改变为全方位、多角度、复层次的“三维空间(立体)”结构的织体思维,进一步拓展“四维空间”(相对空间)与“五维空间”(心理空间)的思维。废止“乐音与噪音乃不同声音,音乐由乐音构成”的概念,改变为以“噪音与乐音的对比交错”代替“协和与不协和的对比”。( R+ r+ |+ }) p7 B' E
) G. o: U9 g7 Y 梅雪林:到了这个阶段,音乐的这些如旋律、和声、节奏、织体、音响重要元素都采取了废止的方法进行了摈弃,有那些作曲家呢?对音乐本身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呢?; M! b7 }4 p6 O) K) m- H' c$ g' e
7 G' |# a+ t2 M 赵晓生:构成音乐的重要元素均被重新做了解释,从而改变了整个音乐观念。由此而来,产生了结构观念上的变化。在这方面,存在着两种不同方向的趋势:/ z; g# U H' [9 E& P9 O2 N$ x
2)从“反理性主义”出发,以科学上的“模糊逻辑”和“机遇原则”为基础,反对任何理念对音乐的控制,走向极端自由化。在这种倾向下产生的“偶然音乐”、“机遇音乐”,放弃一切理性控制,强调演奏者的绝对自由,一切由机遇和随意选择所决定,偶然性就是一切。. M' q: j* w4 q# g _' g/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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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雪林:这是“超现实主义”在音乐上的表现,这种“随意音乐”怎么理解呢?* z. ^4 q. V. W* D
2 W# u! V) ]( c! \2 N 赵晓生:这种音乐又有几个不同层次:1.即兴演奏。这是从爵士乐中发展来的演奏方式。它的先决条件是:一个演奏团体的演奏员之间互相非常了解,彼此默契,有着一套大家熟悉的“套子”,包括节奏、和声、加花变奏的技巧,等等,然后按照作曲家所提示的方式即兴演奏。尽管同样团体每次演奏都不相同,各个团体之间更是各显神通,但其中仍有一定规律可循。2.“有控制”的机遇音乐。这意味着,作曲家确定某个或某些音素,比如,或只确定音高而无节奏,由演奏员决定每个音的时值;或反之,只写明一定节奏,但无具体音高,由演奏员随意演奏音高,等等。这种做法的伸缩性很大,既可以几乎一切都写在总谱上,也可以几乎什么都不写;还可以把几组音高、几组节奏、几组速度和几种力度等等分别写下,由演奏员自行组合。这种“有控制”的机遇音乐有相当实用价值,实际上在中国民间音乐中,也常常会遇到这种带有即兴演奏成分的情况。只要使用恰当,不滥用乱用,在特定情况下能够获得强烈的音响效果。3.不可测的“无定”音乐,或曰“纯机遇”音乐。这种所谓“音乐”与其说是艺术的概念,不如说是哲学概念。也许是“作曲家”往往想借些机会表示某种哲学观念吧。约翰-凯奇是这种“无定”音乐的代表。 % b L2 `1 w; i' o! a8 ~! Y# E, N5 M" X, ?! k& X& E% Q
梅雪林:约翰-凯奇在1958年发表的《为钢琴与乐队而作的音乐会》曾经这样写道:“没有总谱,每份分谱都详细注明了音高,但音之间的相对空间则由演奏者决定,而后由指挥加以变化。每个演奏者包括指挥都有指定的或自由发挥的部分。……钢琴谱包括八十四首不同的作品,有的部分相同,有的截然不同。演奏者可自由选择任何一段,按任何顺序演奏一部或全部。”更典型的是1952年发表的《4’33”》。今天看来他的音乐意义何在呢? 4 B2 G0 w0 b4 m8 g/ Y 5 B7 d7 i; I8 a0 ]* f2 E 赵晓生:约翰-凯奇的《4’33”》是全曲演奏所需之分秒。三个部分分别为:三十三秒,二分四十秒和一分二十秒,总共四分三十三秒。曾在1952年8月29日由大卫-丢道尔演奏,他用关上琴盖表示每一部分开始,打开琴盖表示每一部分结束。此曲可有任何乐器或任何乐器组合,以任何长度演奏。”在这段时间内,钢琴家静坐在钢琴边,佯装把手举起,放下。这首“三个乐章”的“作品”既无“乐章”,又无“曲子”。约翰-凯奇对于佛教、印度哲学和中国古代哲学如《易经》有特殊浓厚的兴趣。他追求“静默”状态中的音乐。他认为,他所期望的音乐应当是“我们正在静默中所听到的”。由此,他想造成“四分三十三秒”的彻底静默,使在大厅里的每一个听众能够“听到”在他们四周飘浮着的、由每个人随意思想的“音乐”。此举的哲理意向是显而易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