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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 一米阳光(原创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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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jiangji 发表于 2017-6-29 19:43: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赤足在草地上奔跑。草地松软,有些凉意。草茎划着我的小腿,酥酥的,痒痒的,还很真切。鸟儿在飞,和我比赛。我身轻如燕。我伸张双臂在草地上空飞翔,风擦着我的脸颊,鸟儿伴随着我,云烟在我周身缭绕。我的心在飞翔,自由地飞翔——

我躺在春天的草地上,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草地像一张巨大的乳胶床垫,柔软、舒适。小虫爬上手臂,走走停停;小草也不安分,在脖颈间挑逗,痒痒的叫人忍俊不已;一只蝴蝶落上鼻尖,毛茸茸的小腿、肚囊,色彩斑斓的羽翼……

嗅着,泥土、花草的清香;耳际,有虫鸣、鸟叫、草语花语。

我闭着眼睛,太阳像一个毛头小子,毛毛躁躁地亲吻我。亲吻我的额、眼睛、耳朵、嘴唇……亲吻我美丽无比的胸乳。有点笨拙,有点鲁莽,有点急切,还有那么一点点羞涩;青春的炽热,雄性的气息!我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神秘、美妙;我听到一声声来自天空的呼唤,呼唤板结的土地下——女人的我。然而,我却无法回应。我喊叫,没有声音;我奔跑,没有距离;唯一有的,是泪。我是女人。

我终于摆脱了梦魇。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噩梦,是让人脸红、心跳的玫瑰梦。

醒来,我又被加上“刑具”。大半身子被冷冰冰的铁器箍紧,层次分明地一轮轮箍紧。又像是数以千计,万计的蝼蚁在啃噬着骨肉。脚趾、脚心被钢锥一下,一下——剜着;被钝刀一遍,一遍——刮着,伴随着阵阵脉冲的电击感,清晰而真切。胸颈刀口处,钢板的压迫如针刺、刀剜、斧凿、火炙、油煎,而且,不是正常,有感觉的疼痛,是把疼痛碾碎,磨成粉面,炖成汤汁,强迫你一口口品尝的那种;把真实的空间无限放大,把真实的时间无限拉长,很残忍的那种。

我睁开眼睛,又是一个好天气。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斜射进来,明亮、温暖,人的心情随之明朗。我掀开被子,换掉尿不湿,一点点挪移进阳光里,让阳光照上我没有知觉的躯体,感受阳光的温暖、明亮,疼痛似乎减轻了些许。阳光真好,世界真好,活着真好。不用看墙上的钟我也知道现在还不到八点钟,阳光还没有照到床单条格里的月季花。姥姥扶我坐起来,端来温水给我洗脸,绞了毛巾一把一把给我擦脸。“我外孙女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姥姥每次给我擦脸都说这句话。我漂亮吗?不。我是天底下最丑最丑的女孩,最坏最坏的女孩。

“姥姥,我是不是很坏呀?”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乖最乖的女孩。是他坏,是老天爷坏!”

姥姥侧过脸去,我鼻子酸酸的,眼睛发热。我不能哭,我要坚强,为姥姥坚强。

姥姥拿来梳子给我梳头,边梳边哼唱:

“月儿明,风儿静,树影儿遮窗棂啊。蛐蛐儿, 叫声声,好像那琴弦儿声,琴声儿轻,声调儿动听......”

记得小时候妈也这样给我梳头,也唱这支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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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ojiangji 发表于 2017-6-29 19:43:2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时我几岁?四、五岁吧,也许要大些,不记得了。每天早晨我都要坐在妈的梳妆台前,妈给我梳头、扎辫,我在摆弄着一个红艳艳的发卡。妈哼唱着,神情专注,齐耳的短发簇拥着消瘦的脸庞,长长的睫毛使人联想到轻拂水面的柳枝,目光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郁悒,一下子就暗了人的心境。妈的五官精细、标致,有点古代仕女的韵致,笑起来该是怎样明媚的春天呀!却笼罩这一种使人压抑的郁悒。

一家医院的病房里,有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儿。白晃晃的大褂、吓人的吊针。妈躺在摇起的病床上,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就像姥姥家墙上被雨水浸泡过的画。照片上的妈是一个多么阳光,花一样的女人!妈朝我伸手,我往姥姥身后躲。

是下午,或晚上,天色阴暗,妈抱着我走在一条清冷、凌乱的街道上。天气寒冷,北风舞弄着满街的落叶。我想哭,妈的表情使我不敢。前边晃动着一个男人宽大的背......

这个后背是我有关他的全部记忆。我没叫过爸爸,也没见过他,连照片都没有。(抑或某种情结的暗示抹杀了他留在我脑海里的形象。)他早早离开了我和妈,妈也匆匆去了,我不知道原因。提到他姥姥总是恨恨地咒骂几句。他是我永远的痛。我也曾和其他没有父爱的女孩一样有过无数个关于他的色彩斑斓的梦幻,而每次醒来都增加一份我对他的恨。就像恨我自己,因为我不是爱的配方。我把他想象成那个薄情、懦弱、虚伪的丁梅斯代尔。

头有些晕,有点疼,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早饭吃了一个煎蛋、一碗豆浆,肚子胀鼓鼓得吃不下去。又有四、五天没大便了,伸手能摸到腹部一排硬邦邦的大便。每次大便都要用上两、三支开塞露,姥姥戴着胶皮手套一个粪球一个粪球地往外抠。

我倒下这两年,姥姥的背驼了,头发白了,人一下子苍老了。姥姥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是姥姥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而今天,年迈的姥姥又是这样一把屎一把尿,为了让我重新站起来,活下去。

我的生命不属于我。

窗外是黄伯家的菜园子。黄伯老两口先前在市里一所大学教书,退休了,回乡索回老屋做起五柳先生。园子四周是一排挺直的杨树,散落几棵向日葵,低垂着金灿灿的脸庞。文化人种菜就是有别于乡下农民。一方田侍弄得像翻开的课本,一行行、一列列的茄子、辣椒、豆角、西红柿生机盎然、色彩分明、井然有序。荆条扎成的篱笆爬满藤蔓、喇叭花。阳光里的喇叭花有点艳,有点妖冶。篱笆夹出的小道从门前延伸到东北角的茅厕。门前有一棵林檎树,枝头缀满诱人的果实,树下摆满盆花,望过去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招引来大批蜜蜂、蝴蝶,增添几分闹意。黄伯整天在园子里忙碌着。天热,外婆敞开窗户,时常,窗台上会出现几个带毛刺的黄瓜、沾着泥土的茄子,或是熟透的西红柿。晚饭后,常有优美的小提琴乐曲飘过来,是黄伯母在拉琴,维瓦尔第的《春》。娴熟的技艺,优美的旋律,以及对乐曲主题准确地把握,深刻地理解和充满激情地演奏把人带入大自然的春天——蓝天、白云、阳光,绿树、草丛、鲜花,鸟儿在枝头婉转,蜜蜂在花间采酿,蝴蝶在阳光下炫舞......缓解了肉体的痛苦,驱散了寂寞、苦闷。我感觉到两位慈祥的老人阳光般的温暖。

阳光,阳光的感觉真好。我闭上眼睛,任凭阳光在我没有知觉的身体上抚摸,仿佛是梦里那双大手的爱抚。

明是在一个夏日的早晨闯进我的生活。

那时我刚上高三,正是高考的冲刺阶段。同学们找辅导,加小灶,挑灯熬夜,个个都弄得紧张兮兮的。许是我平时功课好,有信心;许是我没有压力,姥姥从来不过问我的学习。我该吃吃,该睡睡,每天早早起床带上课本去池塘边的那棵柳树下晨读。

我喜欢夏日池塘边的晨读。空气清新,晨雾缭绕,草叶下有露珠,树上有小鸟,时而有跃出水面的鱼儿。我在柳树下的石墩上铺开手帕,坐下来,摊开课本。阿拉伯数字不再艰涩、阴晦,文字更是简明、清澈,仿佛透着,像池水里的卵石、水草、鱼儿。读出声或默念都是一种韵致。不时还有一两声鸟叫或鱼儿搅动池水的响声。我停下来,憧憬一会儿明天——明天的大学生活。鲜花、掌声、笑脸......想一会儿他——我的白马王子。人不需要有多么帅,但要身材高大,重要的是要有副坚实的臂膀让我依靠,给我踏实、安全。还要有担当,够爷们,如果能再绅士一点、幽默一点那就十全十美了......

一个早晨,我来到池塘,发现那棵柳树下一个陌生男人在垂钓。听到脚步声,他收起鱼竿起身转向我。

“对不起,这是您的位置,我到那边去。”

“不!不!我在这里也可以。”

话一出口,顿感诧异。我竟然还有些急,刚才还恼他占了我的位置。

“那怎么可以,岂不真成了鸠占鹊巢了。我在这钓鱼,你在那读书,我们互不影响。”

他沿池塘走开几步,重新把鱼饵甩入水中。我铺好手帕,坐下,翻开课本,却什么都看不到,心砰砰地跳。这几年来我也接触过一些男生,从没有这种感觉。他的口音有些异样,不是本地硬邦邦的,夹带着土气。我试探着问他:

“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家住省城,在北京读书,暑假来看望奶奶。我叫孙明,子小孙;日月明,您呢?

“我在一中念书,叫李芸,木子李,草头下云。”

“草下怎么会有云呢?”

“草上云也可以呀。”

“那不成了‘弃’字,不好,还是草下云吧,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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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ojiangji 发表于 2017-6-29 19:43:50 | 显示全部楼层
明的相貌就像他的名字,眉清目秀,文静不失阳光,精细不乏雄性的粗犷,一副近视镜给他增添了几分儒雅。后来明告诉我,他有c晨练的习惯,那些日子,每当他跑过堤坝时都会看到池塘边的柳树下,一个晨读的傻丫头旁若无人地在傻笑、臭美。我刮一下明挺直的鼻梁,“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明抚摸着我的长发,喃喃自语:“是的,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完了,我被你打败,成为你的俘虏,你的奴隶。”我抵着明坚实的肩膀,不知咋的就开始流泪,不停地流泪。明吻着我滚烫的泪水。从我懂事以来积蓄的全部泪水终于决堤了,泛滥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在堤坝上散步。明讲了他的生活、学习,他的过去和未来,我给明讲了我的故事。

我们去郊游、爬山。明给我辅导功课,我给明拉琴、唱歌……这段时光已经被我们打磨得如黄金、钻石。

然而,一个方凳毁掉了这一切。

就在我步入人民大学校门的第三天,夜里我从上铺(上下铺的床位)掉下来,它怎么就那么寸呢?方凳正好搁到我的脖颈,醒来,我失去了自己,失去了明,失去了世界。

明站在床边,攥着我木木的手。我努力笑笑,我是想给明我最后一点美好。明无言,我无语,时间的步履是那样艰难。终于,明说:

“芸,坚强些,我们虽然做不成夫妻,但可以做兄妹,我永远是你的亲人。”

“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预感到会有今天,只是我一直在欺骗自己,一直怀着侥幸的心理企盼这一刻晚点,再晚点,然而该来的终归是要临到。你走吧,你不欠我什么,相反,你给我留下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在我所剩无几的时日里,有它相伴,我知足了。人不能要求太多,不是么!”

明,你现在过得怎样?感觉到了我的祝福吗?

阳光,一寸寸离走;时间,一分分消逝。

一米的阳光,二十五分钟的时间。

只要好天气,每天阳光都要在花格床单上“走”一米的距离,然后消失在窗外大槐树的阴影里。姥姥每天早饭后都要一遍遍抹窗玻璃。湿抹布一遍,干抹布一遍,再哈上气,用纸张细细地擦,擦透了玻璃。

我伸手,试图抓住时间;我微笑,希望留住阳光;我祈祷,祈祷这一米的阳光!

姥姥说:我是一株小草,耗尽她年迈的生命呵护在花盆里的一株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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