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几乎所有指挥家都精于至少一种乐器的演奏，只不过大部分指挥家没有走上职业演奏家的道路便更早地专注于指挥领域。如果认同这样的观点，那么所谓“兼职”的指挥家只不过是在已经依靠演奏或演唱得到广泛认同后再来从事指挥而已，这显然并不构成对其艺术水准质疑的理由，况且丰富的舞台表演经验会让他们在拿起指挥棒时更加自信。在3月24日中国爱乐乐团的乐季音乐会中，以小提琴演奏家的身份为人们所熟知的朱利安-拉赫林就再次证明了“演而优则指”是一条完全可信赖的艺术道路。" x) s& {3 U+ ~: c) I; z4 u
: V2 c/ f/ T9 r1 O. X( Z 音乐会全场主打莫扎特作品，这本身便是一大挑战。在明丽轻盈的《费加罗的婚礼》序曲之后，手持一把1704年制斯特拉迪瓦里名琴的拉赫林与乐团带来了莫扎特最为著名的《A大调第五小提琴协奏曲》。在标记为“明朗的快板”的第一乐章中，弦乐声部主导的上行分解和弦充满“弹性”，这样的声音质感需要乐团艺术家以室内乐的演奏理念、“彼此倾听”中共同完成，速度与力度变化带来凭虚御风的行进感足够令人愉悦。在序奏结束后，拉赫林转身面对观众，停顿了近三秒的时间，才奏出那醉人的柔板旋律。他的演奏毫不吝惜对美好声音的极致追求，在绵延的乐句中以紧实圆润的音色和饱满扎实的运弓带来直抵人心的感官体验。其实无须顾虑这种诠释风格对于莫扎特的时代是否过于超前，因为在这部莫扎特同体裁作品的收尾之作中，作曲家对于既定曲式的突破已经随处可见，仅仅在第三乐章的大小调转换、低音提琴弹弓演奏等等在当时很不寻常的手法便可发现这部作品其实本身就是超越其时代的。当全曲在小步舞曲的主题旋律中轻柔地收束时，拉赫林与乐团默契地完成了一次精妙的渐慢，似钟摆停止一般，圆号恰到好处的弱音令人印象尤其深刻。 * {0 Q5 A; r2 S7 _% @ 9 W. B g* c3 L" K6 v 下半场是著名的“g小调”（《第四十交响曲》），恐怕没有一位指挥家敢自信地说自己能驾驭好这部作品，因为这毫无疑问是自由驰骋的乐思与典雅规范的体例最完美的融合。围绕这部作品，在编制上应该追求轻盈还是厚重的争论始终没有停止，恰恰证明了它为演绎者提供了无数种诠释的可能性。作为指挥家的拉赫林在第三乐章尽情地挥洒了他的才智，第一小提琴声部在主题的再现重复时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力度弧线，像是毛笔在宣纸上加力地涂抹墨色，让乐曲瞬间拥有了强大的戏剧张力和立体的音响色彩，且十分诙谐。仅此一点，拉赫林就足可以列入最优秀的指挥家之列，他不但敢于在经典曲目中做出独属于自己的处理方式，而且拥有足够的说服力。与第三乐章的明快不同，第四乐章的速度反而被有意地控制，作品典雅精妙的结构得到了足够的展示空间，稳健地迎来了庄严的尾声。 " U, v1 G7 m8 {* k* d! e5 Z% J3 z5 b0 N7 L/ _! G# S
也许正如指挥大师哈农库特所说：“不管我们达到了怎样的高度，莫扎特永远在上面俯视着我们”，言下之意即是伟大的作品拥有永恒的美感。我们或许习惯于“惊艳”、“与众不同”带来的刺激，但聆听这样一场高水准、且十分扎实的演绎，会时刻提醒我们音乐艺术的深邃需要我们怀着虔敬和谦卑的心去欣赏。面对一位职业小提琴家转型的优秀指挥家，我们不应该同样如此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