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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阿炳”还是“二泉”,究竟是当年那个真实的人与乐,还是我们心中对历史的种种想象?“阿炳,听什么”,更是经历了半个多世纪时光流转之后民族音乐对我们究竟有怎样的意义的一个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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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在几年前的一次课堂上,曾给学生播放阿炳演奏的《二泉映月》录音。这段录音是1950年由杨荫浏、曹安和先生在他们的老家,也是阿炳所生活的地方无锡录制的。正是因为有了这段录音,“二泉”才从一位流浪艺人的手底下流入新中国千千万万老百姓的心里,在半个多世纪的传播、无数演奏家的倾情演绎下,成为民乐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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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却清楚地记得在那次课堂上,当那段由阿炳自己演奏的“二泉”老录音响起时,学生们的表情在听见录音后十几秒内,由起先播放前的期待,变成面面相觑的迷茫。学生们的脸上先后出现了不解甚至是怀疑的神色,直至最后,大家非但对这段录音的“真实性”表示怀疑,更有人小声嘟囔着“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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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猜得出学生们为何会出现如此反应,他们之所以认为阿炳演奏的原版不好听,是因为在他们第一次听这首作品的原版录音之前,已经听了无数遍不同演奏家、不同形式(二胡独奏、协奏以及现场音乐会、CD唱片等)的“二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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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谁演奏、以什么形式演奏,“二泉”的曲谱本身并不会有太大变化:但我们今天所熟悉的该曲音响,与当年采录时阿炳所演奏的音响,却可能存在很大差别(不同的演奏家演奏同一首作品,其艺术诠释有时会大相径庭),这就造成了很多人在听到阿炳演奏的版本时(特别是第一次听到)几乎无法认同,以致发出“难道这就是‘二泉’”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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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乐谱,阿炳版却是另一种听觉体验。要讨论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我们不得不回到阿炳的演奏与后来那些艺术家们演奏的版本比较中。# h$ w8 x, n2 ~: d* V* v$ v) ~% X
( J: S* F* g2 M& O& H: p6 h 1950年的冬天,当杨荫浏、曹安和找到阿炳并希望录音时,阿炳大概已经好几年没有碰过二胡了,在经过了几天的恢复之后,坐在当时从国外辗转进口回来的钢丝录音机前,阿炳留下了他一生中常常拉起的那首旋律。这支曲子,他按照以往的习惯,使用G调的1、5定弦,胡琴的弦材用的也是丝线材质的“老弦”和“中弦”。全曲一共用了大约7分多钟,缓慢而平淡。在全部五个变奏约88个小节里,一共出现了两次高潮(分别在大约3分45秒和5分50秒两处)。整首作品速度不快,起伏也不太明显,更没有刻意强调各个段之间的对比;节奏、速度是随着高潮一层层的逼近逐渐由松变紧,渐变的效果平淡而微妙,不会使人觉得突兀,整体上给人以稳重甚至略显笨拙的感觉。特别是那些在后来的版本中常常出现的技巧:颤音、滑音、揉弦等,幅度不大,频率不多,在朴素与含蓄中透露些许苍凉。" C# s# M1 b( a3 N% O1 U' l5 p5 H
, I( Q" ?* P: I+ n# y5 M7 C4 u 反观当代演奏家们常常演奏的版本,大部分都将定弦上移改为A调,这使得音响效果一开始就显的紧张与愤慨昂扬,而琴弦则普遍使用钢丝材质,较丝质老弦音量更大、音色也更“干净”。同时,大部分演奏家演奏的“二泉”对乐曲的速度从阿炳版的7分钟提高到6分钟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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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z0 x8 V- s3 ~/ n. ? 与阿炳版相比,变化最大的要数乐曲结构和装饰音的运用。结构方面,为了配合当代音乐审美听赏的习惯,全曲只设置一个“高潮”(大约在乐曲演奏的4分钟左右);还大量使用颤弓、颤音(如re、la两音的颤音)、滑音、揉弦乃至于奏空弦时“透音”等运弓技法与装饰音。情绪时而沉吟、时而激昂,音色时而苍劲、时而饱满,速度与力度强弱变化更为夸张明显,从而特意营造出种种“对比”性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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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阿炳是一个在旧社会孤苦无依的民间艺术家,他用他的二胡做武器,与时代及命运进行不屈的抗争,用他的“二泉”控诉旧社会对千千万万劳苦大众的摧残(如同鲁迅用笔做“武器”一样)。因此,如今的人们,习惯于沉醉在当代演奏家通过各种技巧、运用种种丰富复杂艺术手段所营造和演绎出来的声音纯净、曲调悲凉并富于戏剧性对比的“二泉”之中,以至于当听到那首略显平淡的“原版”二泉竟会显得错愕茫然。) t a* }+ _( r# I2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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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像看惯了色彩艳丽的彩色照片之后,有的人会更喜欢平淡无华的黑白老照片一样,在听赏“二泉”的时候,与其将阿炳附会成一位控诉旧社会的斗士,探究一个更为“真实”的阿炳可能更有意义。人们似乎已全然遗忘:阿炳是出生于无锡城中道观内的一位道士的“私生子”,从小混迹于熙熙攘攘来往的香客之间。一段时间里,他不仅不是没有财产、孤苦无依的乞讨者,反倒是掌管道观香火、并拥有不少田产的“有产阶级”。甚至他也曾出入青楼酒肆、也曾在大烟馆中吞云吐雾。# W8 C) Z! I }7 A7 w' A#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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