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路标第六章

天使鸟人 · 发表于 2015-6-3 17:08:26

本帖最后由天使鸟人于 2015-6-3 17:13 编辑

                                                                                                   第六章
   崔卫无力地说了几句话，声音越来越小，就又昏迷过去了。
   连长郭剑急的大声地喊他，却看到怀里的崔卫毫无动静。郭剑知道遇到了大麻烦，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许多，心里想，不行！必须马上赶回营区，给崔卫氧气补给才可能好转，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这样想着便一手拉过崔卫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背上，冲着四围的几个人喊，快啊！帮我一把！
   战士们都看明白了，连长这是要背负崔卫赶路，都蹲下了身子喊起来，连长，连长，让我来吧？
   郭剑一扭脖，还磨蹭个鸟儿，快！
   在两三人的拉扯下，郭剑站直了身子，用力地把背上的崔卫托了托，冲着风雪里就钻了进去。剩下的人忙把连长的武器捡起来挂在肩上，拥着连长往前冲。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五十米-------，郭剑嘴里喷着团团白气，心里默默数着脚下的步数。在这样的严酷的风寒雪野里，单兵轻装赶路已经是很吃力，没膝的积雪在两腿间挡来绊去，北风吹起的雪片迷蒙着眼前的路。而现在，国间的背上有多添了一个百十来斤的份量，走在这样的雪里，实在不能用吃力这么简单的形容，其中的艰难是无法用语言来做具体描述的。可是，除了这些词语之外，还能说些什么，这种经历一次恐惧一生的磨难现在就围在了这十个人的身旁。
   郭连长觉得背上的崔卫越来越重，还有着下坠的感觉，便再用力往上托，心里焦急地念叨着，崔卫啊，崔卫，你可要坚持住啊！我们要赶回去。想着走着，郭剑边觉得呼吸不畅，喉咙里痒的令人焦躁，眼前的雪野也开始模糊起来。
   别倒下，千万别倒下去！郭剑在心里叮嘱自己。但是，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一晃，种重重的扑倒在雪地里。
   战士们都慌了，凑上来喊着，连长，连长！
   三排长史亮揽起连长来，抽手抹去了郭剑脸上的雪，连长的脸色也略显出了紫暗色。由于风速大空气流动快，导致了空气里的含氧量严重不足。对于在藏区已经驻守了快二十年的老兵来说，郭剑几乎已经和藏民一样适应这里的生活和气候了。但是由于负重行军，呼吸加快，导致了身体血氧供应不足，身体疲惫发软摔倒在雪里的。
   听到大家的呼喊，郭剑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睛，惊疑地看着四围的战士们，继而明白了过来，崔卫呢？看着战士们都不说话，郭剑又毛躁起来，你们还等什么，拖什么，不能再耽搁了啊，就是抬咱们也得把他抬回去！
   郭剑摇晃着站起来。袁由忙伸手扶了他一把，连长，你没事儿吧？
   郭剑摇摇头，没事儿！快，快点而背着崔卫往回赶，由于郭剑在藏区时间很长了，稍稍停顿就恢复了不少。
   史亮早已经背负着崔卫向前赶路了，那一摇一摆的身影在雪原里显得特别矮小，让人看着很是担忧也很是无奈。
   三百米长的路，史亮摔倒了四次，待到第五次爬起来时，史亮一抹脸上的雪和泪，恨声地骂着，我他娘的是真没用啊！雪地里留下了两个人形状的雪印坑和几道杂乱的足痕。
   袁由拍拍史亮的胳膊，没那么严重？三排长！来拉我一把？嘴里说着，便把崔卫托在了自己背上，咬着牙挺身站了起来，摸索着向前探路。
   八班长赵庆才就紧跟在袁由的的身侧，也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六班长！累了就让我来吧？我们班的兵生病了还要你来背-----，袁由一句话都没有说，喘着气只盯着前面的雪路，两条腿机械的向前迈动着，脚下的积雪咯吱咯吱地叫响着。
   没多久，袁由也重重地摔倒在雪里，被战友们拉起来时，两条腿还在软绵绵地打着颤，尽管他什么也没有说，赵庆才看到了袁由咬紧了下嘴唇忍着的泪。
从格尔湖的东南侧到达湖的西南面也就仅仅一公里多的距离。九个人轮流背负着崔卫在风雪里前行，跌倒了爬起来继续向前，再次跌倒了就再次爬起来。感觉里已经走过了很远很远的路程，而实际上却只是那么可怜的一点点儿，而时间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了。
   史亮第六次摔倒在雪地里时，他再也没有了挣扎着站起来的意志，趴伏在雪野里一动不动，任由昏迷的崔卫沉沉的压在自己的后背上，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然而，老天爷似乎并不为这种伟大的战友情谊所感动，依旧闭着眼睛张大嘴巴狂吼啸叫着，将雪片吹得漫天疾舞。
   崔卫在排长史亮的痛苦声中醒了过来。他看看身边的战友和身下的排长，挣扎着挪了挪身体，泪珠顺着暗紫色的脸膛滚落下来。他重重的喘了口气，看看身边的连长排长和急切的战友们，慢慢伸出手来无力地抓住了史亮的大衣领子，连长！排长！我，我真的不行了---你们，你们快走吧，别管我，走吧，看看，大家都成什么样儿了，我—我—你们快走吧，我求求你们了-----！
   郭剑呆呆地看着雪地里的几个人。刚才崔卫说的话好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他抬头看看漫无边际的雪野，又把崔卫的胳膊拉在自己的肩头，使劲一挣扎，可是只觉得双腿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再试试，还是没有站起来。
   史亮扭回头来，冲着发怔的连长郭剑喊，连长！不能再拖下去了，这样不是办法，会困死我们的啊！
   郭剑茫然地望着白茫茫的雪舞风啸，脸上除了伤悲就是无奈。
   袁由忽然蹲下身来，直直地盯着郭剑说，连长！我请求先回去报危，让营区里的战友们来救援我们？
   请求营区的战友们援助！郭剑的眉头攒动了一下子，但是紧紧一点儿的喜悦马上就消失而去，显露出来的依然还是无奈。他知道若能通知营区单位的战友来此营救，是多么有利的一个措施啊，这种渴求郭剑曾经想到过。他也希望在这茫茫雪海里突然看到一队绿色的身影，也期盼着在这狂啸怒吼的风中有一群熟悉的面容从天而降，他也问过自己，这种可能性的大小。但是，现在让他下命令去派人赶回营区报危求救，说句心里话，他实在是不敢也不忍心。他知道这将是一个多么艰巨多么危险的任务。且不说别的，单单这要命的强寒暴风雪，就会使人不寒而栗。如果单枪匹马地去独闯雪海，万一迷了路，那就是多么可怕的后果啊，他不敢想，自己不敢担也担不起这个风险和责任！还有，经过刚才的疲惫奔波，战士们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可是还有远远的八公里的雪原路程，那不是求生，是在送死啊！郭剑心里想着，不住地摇头。
   史亮看到连长犹豫地样子，大声地说，连长！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与其这样等死，不如豁出去闯一闯吧？不然的话，我们---我们可就都------！
   战士们都围着崔卫和连长蹲下身来，几乎都在哭求，连长，下命令吧！
   我去！我去！我出生在西藏，体质好点儿，我向连长保证活着回去搬救兵，活着回来！新兵刘毅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连长郭剑的嘴巴。
   我去吧？我是党员！再说，这条路三年里少说也走了快几百趟了，绝对不会迷路的！八班长赵庆才也说。
   郭剑看着大家急切的眼神，又看看身边越来越危重的崔卫，无奈地点点头！
   战士们看到连长同意了，都急切地要将皮大衣脱下来。郭剑大叫，都给我穿上！
   唯独六班长袁由没有动静。他看看身边的几个战友，又看看崔卫，才对郭剑说，连长！让我去吧？我是党员，又是班长，还是个老兵油子，这段路，我闭着眼也能摸回去爬回来！啊，你说呢？我绝对不会给你丢人的！
   郭剑的心头一热，多好的兵啊！这不是要他们评功论奖，而是拿生命去和暴风雪去和死神比拼啊！这就是我们伟大的战士，也许他们走进人群中，平凡的让你想不起来，但是，在地雷密布的山口，他们会喊出：让我来！在完成了任务撤退时，他们会喊出：我断后！郭剑看着袁由脸庞上的两片高原红，认真而郑重地点了点头！这脸庞上的高原红就是生活在藏区的每个人都有的特征，这两片高原红印是一生的荣光，不会消散。
   三排长史亮拉了一把郭剑，连长！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不如我带两个人去！路上也有个照应，你说哩？说着，挣扎着站了起来，但是双腿明显地在颤抖，差点儿有跌坐下来。
   袁由自信地一晃脑袋，连长！三排长，没事的，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可以派个人给我做个伴儿？
   其余的几个战士又嚷嚷起来。
   袁由看看大家，八班长，三排长！崔卫是你们班排里的兵，病的厉害，你们俩要照顾他不能离开！他指着叫得最厉害的刘毅说，你别叫了！就你！然后看看身边的钱玉，你行吗？
   刘毅和钱玉攥着拳头在胸前一横，边脱大衣边说，就我们这身板这体质，别说八公里，就是打个来回也不成问题！
   郭剑看着三人的轻松表情心里却抖瑟的厉害，把大衣都给我穿上！这天气，受不了的！
   袁由看看连长，穿它太累赘了！没它还轻松点儿！说着把自己的56-2式冲锋枪摘下来递给了八班长赵庆才，八班长！我的武器暂时保存在你这儿，我们去去就回，你一定要帮我看好了啊？
   赵庆才的鼻子一酸，你放心吧，路上一定要小心点儿！
   连长郭剑喊了袁由一声，袁由！你们三个人都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的去好好地回，我在这儿等着你们带大队人马回来！
   袁由笑了一下，右手举起在眉毛边上晃了一下子，大声说：是！连长，你就放心吧！说罢，一挥手就扎进了暴风狂雪里！
   三个身影儿冲进了白茫茫的世界，很快就看不见了。
   连长郭剑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喊，小心点儿！声音马上就被风卷得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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