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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叫(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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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 2015-10-24 09:32

正文摘要:

本帖最后由 ycgc 于 2015-10-24 09:33 编辑  小牛,本名张小牛,湖南武冈人,中国作协会员,湖南省作协理事,娄底市作协主席,一级作家,在《人民文学》、《当代》、《中国作家》、《十月》等众多报刊公开发表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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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cgc 发表于 2015-10-24 09:35:40
我站起身,有点憋不住了,栾科长你怎么说话呀?我姐听了怎么想?我外甥是三好学生还是班干部呢!栾科长索性发出冷笑的怪声来,哼嘿嘿!三好学生怎么了?班干部怎么了?不谦虚不踏实摆架子耍骄傲,发展到最后一样可以进监狱!这样的例子少吗!啊?
  我实在没法压住心头气愤,也提高腔调,栾科长你太过分了!不就是因为我没向你献殷勤了嘛,你心里不舒服不满意嘛!你一个当领导的能这样狭隘呀!
  栾科长晃着脑壳,转向其他人,耶耶耶!他还晓得叫我科长啊?晓得我是他的领导啊?其他人都纷纷表态说栾科长当然是领导。栾科长就又转向我,那你能不能把我这个科长撤了呢,啊?让你来领导一把呢,啊?因为我狭隘嘛!他狠狠盯着我,将那张糙脸狠狠抖一下,批评你就狭隘了是吗!啊?放纵你诬蔑一个学校的师生就不狭隘了是吗!啊?
  我嘴唇颤抖着,再说不出什么来,只努力睁大眼瞪着那张毛孔粗糙的脸,那脸上正明显地荡着一层得意之色,像一块恶心的抹布又沾了一层潲水油。
  下班后我又去了铲子的小店。铲子听了我的愤慨,响亮地打着哈哈,说我到底人生路上有长进了,有点自学成才味道了,不用他培训也晓得屁股朝着卵科长了。又朝我凑过脸来,不过嘛,你要是让我培训一下,包你就敢朝那卵科长屁股上踢呢!我赶紧歪着头避开铲子的脸,总觉得他嘴里还有活泥鳅的腥味冲出来。
  栾科长冲我大发火的第三天,又对我生出一个大不满,因为他的生日。
  其实只是四十四岁的平常生日,但科里人照例要送礼金。我来科里已经给栾科长送过两次生日礼金了,这次不想再送。你那样吼我,还咒我姐的儿子,我又狗一样地来舔你屁股吗!我找个借口请假了,说我姐搬家要我帮忙。栾科长扁着腔调说,上周不是听你说你姐搬了新房子吗?我支吾一下,立即摇头,那是说我姐准备搬新房子。心想你当时也没录音呢,栾科长扫了办公室其他人一眼,也不要求证明人站出来,只撇着嘴巴笑一下,同意了我的请假。
  按科里惯例,没空去吃栾科长的生日酒,也可以让别人带一份礼金的。去年栾科长生日老陈就请事假了,他让我带去一百元礼金,我当时还觉得老陈精,大家都拿二百元,你不去吃酒就减一半啊!而现在我连一百元都不出,我要把老陈假模假样的点拨高高举成一个硬道理。
  栾科长生日那天,我上午在家上网,下午呆在铲子的小店里。铲子又劝我吃“三扭”,说他昨天就用吃“三扭”镇住一个城管。那个城管本想对铲子罚款,因为铲子为弥补下午生意新增一只卖冰食的冰柜,就在门外靠墙摆着。那城管说冰柜摆放位置违反规定,铲子不服气,摆在自己屋檐下违什么规呢!那城管就拿出一个册子翻给铲子看,说早通知了,超出墙体就是违规。铲子说那就摆门里边吧,将冰柜拖进门靠门边摆着。可那城管说几天前已经告诫铲子别这样摆,这是重犯了,要罚款五十元。铲子脖子一粗眼睛一鼓,说屁大个事罚五十元?看我卖早点挣钱容易啊!我自己都吃不起早点半晌午了还饿着肚子呢。然后挥手叫小阮端“三扭”来给他填肚子,其实是要给那城管表演“吃得狠”。
  铲子给我描述当时情景时哼哼直笑,说,我一连吞了五条活泥鳅,让那个城管看得嘴巴都歪起来。我对他说,你要是吃这三扭嘴巴就歪不得呵,泥鳅在你嘴里窜得不顺畅会朝鼻腔里窜呢!又用铁签子敲着碗,说碗里还有三条泥鳅,你要吃吗?那个城管手摇得打摆子一样,赶紧走了。
  我完全相信铲子的描述。喜欢坐车子喜欢下馆子捏片餐巾纸擦鼻子的城里人,有几个敢模仿茹毛饮血的,当然也包括我!
  我仍然不愿接受铲子的动员。我也不知道自己对栾科长的态度变化,是不是有铲子吃“三扭”的影响在里面,但要我也学铲子的嘴巴狠劲,我还是不干。我对铲子说,你要再吃一回“三扭”,我还是敢看,看也是练胆子嘛。
  铲子却冷笑,老给你培训初级阶段啊,我自己都觉得没劲呢!我吃一回三叫你敢看不?我愣一下,很明朗地表态,那是不敢看。尽管我知道铲子要弄到那恶心的“三叫”也难。
  铲子最后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说,那你只好等着那个臭×再来夹你吧,人家会给你下狠劲呢。
  我没做声。还怎么下狠劲?大不了炸得我耳朵发麻。我扎实工作我老实做人,还能给我整个什么“杯具”出来?
  但我没想到,铲子又一次说中了。栾科长竟然要扣我二季度的奖金,说我二季度出了一个工作差错,请了一天事假。所谓“工作差错”,就是那份营运线路调整方案,因为我把新增17路车的终点站名写成“监狱”,导致方案上报公司领导被拖延半天;而请事假,就是栾科长生日那天我请假了。我据理力争,改个站名要半天么?你要不小题大作吼我一上午,怎么会拖延半天上报!栾科长说,按你意思,那么严重的问题我当科长的应该大事化小?啊?我亲自给你改了就行,不用批评你不用教育你了!啊?那下回还增加线路到火葬场的话,再让你把什么学校机关企业牵到火葬场去?啊?栾科长真会摆歪理,他这歪理还引得科里其他人都笑起来,栾科长便在一片笑声中得意地扬起那张在潲水油里浸过的抹布脸。
  我却涨红脸了,被噎住一样使劲伸了伸脖子,又跟栾科长据理力争,那我请一天事假为什么扣奖金?一月内请事假不超过一天不扣当月奖金的嘛。栾科长耸耸肩,没错,可那是平时的规章,不适应特殊时期。正在全公司开展优质服务百日竞赛的时候,你请一天事假跟平时一样吗?啊?人人都在这时候请一天事假,连我当科长的也请一天事假,这百日竞赛还赛个鬼呀!啊?
  我又噎住了。明明知道栾科长是在狠狠报复我,我却无力反击,他太冠冕堂皇了。我只能最后做一次据理力争,那也只能扣两个月奖金嘛,为什么把全季度都扣了?栾科长将脸一抖,进一步严格规章制度啊,与时俱进嘛!为了适应城市公交新形势,从第二季度起科里开展季度竞赛,一个季度内工作出差错一次,扣一个月奖金,请事假一天,扣一个月奖金;如果又出工作差错又请事假,本季度奖金全扣!
  我说,什么时候修订的制度?科里什么时候开了会?为什么不早宣布?栾科长扯长脖子笑得像只抖腔的鹅一样,啊呵呵呵,大家看看,这个二百六是不是比我二百五科长还大呀!啊?一连逼我三个质问咧!又歪着头转向我,在原有基础上进一步健全制度,我当科长的没这个权利吗!啊?我宣布制度那天你自己要借请假不上班,能怪我吗?啊!
ycgc 发表于 2015-10-24 09:35:18
铲子嘴巴一闭脖子一伸眼珠一鼓,喉结也紧跟着使劲一跳,然后又张开嘴,向我得意地晃晃脸,吃啦!我点点头,知道那活泥鳅已经被他吞进胃里,正在一汪胃酸中扭动得越来越无力。旁边的小阮拍着巴掌,老板再吃一条!铲子笑道,这嫩丫头还看上瘾了呢。又向小阮说,软软你也学着吃一条!吃了就不软了我也不敢训你呢!做出要去拉她的样子。小阮尖叫一身扭身就往厨房跑了。
  铲子又看着我,怎么样,试一家伙敢不敢?我拼命摇头。铲子哼哼一笑,吃这东西还有个神奇你不晓得呢!我不做声,知道他又要弄玄虚。
  果然,铲子瞪着眼睛看我一阵,见我并不催他到底又憋不住,将嘴巴凑近我耳边,告诉你吧,这也是我当兵时在那山区得的密授:壮阳!特别地壮阳呐!
  我扭开头,躲着铲子嘴里冲出的泥鳅腥味,又重重地摆一下手。不管铲子的密授是真是假,吃活泥鳅我坚决不干。
  三年后,也就是2010年的阳春时节吧,一家省卫视台新办的节目请了个嘉宾大谈营养学,说生吃泥鳅可以去虚火。我就调侃铲子,说那个嘉宾一定是铲子的战友。铲子却看不起那个嘉宾,说完全是个搓把子。“搓把子”是我们这里对忽悠者的鄙视称呼。铲子认定那个嘉宾自己不敢生吃泥鳅,而且“去虚火”太不符合他得的密授。我也发现,看过那档节目的人除了信奉嘉宾的绿豆神功把绿豆价格追得飞涨,还真没一个为了去虚火敢生吃泥鳅的。而那个搓把子很快也被揭穿是个专吹玄乎气泡的角色。我就又调侃铲子,说幸亏铲子没上那档节目去做嘉宾,要不也会落个骂名。说得铲子发急,指着我,你不承认壮阳还不承认长猛气么!
  一个人变化有多快真是说不准,有的也许一辈子难变,有的也许几十年才变,而我,想起几年前被铲子鄙夷的脆弱,竟恍惚有如隔世。
  当然再快的变化也是由量变到质变的。我先是不再向栾科长献殷勤了。虽然老陈点拨我是在玩忽悠,但他说的道理没错。既然我的巴结殷勤永远是白费劲,我干嘛还要费劲呢!我不稀罕你给我什么好处还不行么!我依然每天准时上下班,依然认真干好自己的事,依然该向栾科长请示汇报的时候不打一丝折扣,但我不再为他搞卫生了,不再为他泡茶了,更是不再为他买早餐了。
  栾科长开始很奇怪,斜着眼睛上下打量我。我被他打量得有点发毛,使劲忍着那扭来扭去的目光在我周身蛇一样爬,心里在使劲给自己打气:不舔不舔就是不舔!你那永远舔不干净的臭屁股让狗舔去!栾科长打量我一阵又将目光拖开,我这才偷眼瞟他,那毛孔粗糙的脸上竟浮出一层淡淡的笑来,使得那张令我生厌的脸就像一块打了肥皂的抹布。
  老陈似乎早料到我的变化,趁着栾科长离开办公室时拖着腔叫我一声:田辉哪——然后又闭住嘴,嘴角隐约挑一丝笑意,一双眼睛一如既往地一睁一眯看着我,目光滑腻腻的也像沾了肥皂沫。我却不理会他,接受你的点拨并不等于对你有好感,而且以后也不需要你作什么点拨了,你就始终将眼睛装得像波斯猫吧!
  科里其他几个人当然要对我的变化表示诧异,大李睁大眼睛,看一下亲自泡茶的栾科长,又看一下自顾喝茶吃早点的我,目光已无利索,抹了糨糊似的滞滞粘粘。翟胖子正要去下面分公司了解调整营运线路的意见,走到门口又折回桌边,装模作样地翻动手中本子,脑壳却歪向栾科长,粗短脖子也努力伸着。栾科长朝他阴着腔调,哎翟胖子是想听我说什么吧,我说你像条寻蛆吃的胖头鳜你爱听吗?翟胖子赶紧缩回脖子攥着本子走了。段开莲吸取翟胖子教训,装出一副安静模样,眼睛只专注地盯着电脑,但我知道她心里正紧绷绷的,鼻子边那一小片雀斑已经快像一块锅巴颜色了。
  好在栾科长一连几天都没对我怎样,神情一片太平。我心里纳闷,老撅着臭屁股想让别人舔的角色,这回只拿眼神蛇一样在我身上爬一阵行了?是我把栾科长看得太小心眼了,还是栾科长懒得跟我计较了?或许,他多少还记着我献过那么多殷勤?
  就在我心里由不安到纳闷到终于安宁下来时,栾科长突然冲我发火了。
  栾科长是下午上班时冲我发火的,他手里抓着一迭打印件指着我吼道,怎么写的营运线路调整方案!啊?像不像话!啊?来了也这么久了还傻卵一样!啊?我懵了,怔怔地望着他。这营运线路调整方案,我是根据科里开会定的蓝图整理的啊,其实就是栾科长定的调子,我在文字上精心敲打,整整花了四天功夫呢。
  栾科长瞪着我的眼睛呼呼喷火,你自己说像不像话!啊?自己说!我张着嘴巴说不出。他就收回用打印件狠狠指我的动作,将打印件往桌面上一下一下重重拍打,就像铲子做拉面时使劲拍打面团一样。
  科里其他几个人都木头似的坐着,静静看着栾科长的暴怒和我的懵呆。我也只能呆呆地坐着,目光移向他们,说不清是要躲避栾科长眼里喷出的火,还是想向他们求援。但他们始终只作出木头姿势和木然表情,连段开莲鼻子边那片灵敏的雀斑也色彩依旧。
  栾科长也转向其他人了,你们都说说,这样像话吗?啊!把新增17路车的起、终点标为“荆城六小——荆城监狱”,像话吗!啊?其他人都眨巴着眼,竟不知如何表态。我以为线路搞错了,嗫嚅着开口,起点是六小,终点是监狱嘛。这是科里研究,你拍板的哪。栾科长嗓门更大了,能这么标终点站名吗!啊?为什么不把终点站名换成地名“三角塘村”!啊?你的意思是六小的学生今后全都进监狱?啊?居心不良啊你!
  其他几个人都纷纷表态了,那是要不得咧,祖国花朵不能污蔑哟!还有六小老师呢,园丁也不能进监狱耶!赶快改了改了,用“三角塘村”最好,栾科长说得非常正确!
  我满心委屈,营运线路站点凡傍着单位的都以单位名称标示站名,这已是惯例,我是遵照惯例嘛。当然栾科长这样一说,我也觉得把“荆城监狱”换成“三角塘村”妥当些,我得承认考虑问题不够全面,但说我居心不良我能接受吗?
  我分辩说,我哪有居心不良嘛?我姐的儿子就在六小上学呢。
  栾科长冷笑,你姐的儿子以后进监狱我不管,你把整个六小师生跟监狱挂起钩就是居心不良!铁的事实摆在这里你还狡辩!啊?
ycgc 发表于 2015-10-24 09:34:59
当然我最终还是弄清了栾科长对我的风云突变。那天晚上我把老陈约到一家咖啡馆,老陈慢条斯理啜着一杯三十八元钱的巴西咖啡,仍然对我睁一只眼眯一只眼,你呀,又想讨好头头又不肯多用心思。你要报告栾远贵哪里早餐好,可你看着他吃不下包子又不去买好的来孝敬他,这不是舔屁股又隔着裤子吗!我怔了半响,脑子里恍然大悟心里却在叫苦不迭,哪能想那么周到嘛,我也跟所有人一样才拳头大的心,杂七杂八东西已经塞得满满,还要开多少眼到处瞅着啊!
  老陈在接过我递上的一包硬壳芙蓉王后,将脸向我伸了伸,声音添了诚恳味道,给你点拨一下吧,那号角色我是悟透了,你怎么讨好也得不了好,既然得不了好你索性就莫想得好,既然不要得好了也就省了讨好嘛。你说是不是呀?我听着这绕口令似的点拨,望着老陈始终似笑非笑的眼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二天清早我还是在铲子的小店买了两份早餐,一份是给栾科长的:一个肉包子一个豆沙包子外加一杯黑米粥。铲子看看我,奇怪我突然长了大胃。我苦笑一下。铲子明白了,却没空说我什么,在忙碌中向我撇一下嘴巴。我知道铲子撇着的嘴巴下挂了一句话:你真是条软卵!
  我是只能软了,我在栾科长手下工作,我在科里又资历最浅,我也是科里最年轻的,我敢得罪栾科长么?我能不希望通过栾科长得点好么?
  现在想起来我只能为自己感到好笑,也活该让铲子讥嘲!我给栾科长买了大半年早餐仍然是隔着裤子舔他的屁股。虽然栾科长每次看到桌上的早餐都会向我点头,虽然栾科长时不时在开会时给我两句表扬,可我并没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最让我委屈的是,去井冈山的机会也把我掐掉了。
  科里难得组织外出,老陈说顶多两年一次,还要借“革命传统教育”名义。我来科里不到两年就碰上公费旅游机会,当然要兴奋。还碰得巧的是,科里留一人值班可以派给老陈,因为他沾老婆光去过井冈山了。老陈老婆在市疾控站当护士,前年疾控站在三八节组织全站人员去井冈山旅游,允许大家把配偶带上,说是新时代要对妇女节有新理解。据说老陈回来后还在科里津津乐道疾控站的仁惠,让栾科长呛了一鼻子,栾科长说疾控站是刮人民的健康经费搞腐败呢。这次科里组织去井冈山,栾科长在几天前就点了老陈值班,说老陈已经得过老婆单位仁惠了,再在自己单位得三十元钱值班补助的仁惠吧。怎么也没想到,临到出发的前一天了,栾科长突然宣布由我值班。我顿时懵了,指着老陈说,不、不是老陈值班吗?栾科长说,先进庙堂为长老,你资历能跟他比么,啊?我结结巴巴,可、可是,他不是去过井冈山了嘛。栾科长说,人家老婆单位搞了腐败,我们单位就要剥夺人家接受革命传统教育的权利么,啊?我用求情的目光望着老陈,你,你才去过,又想去?老陈并不说什么,那双一睁一眯的眼睛里只有滑腻腻的目光。
  我只好勾着脑壳留在科里值班。下午下班时我又软着腿去了铲子的小店。铲子哼哼笑,你这软卵白献孝心了吧,又让臭×夹了吧!我只好吐露委屈,实在觉得栾科长不公,专门对我变卦,总是把我的好机会突然掐了。铲子说,变卦肯定有原因,收了人家好处嘛。我说那倒不一定,老陈说过他不会送好的,人也小气,没必要为重踩一次井冈山脚印去进贡。不过这个老陈也不仁惠,完全可以把机会让给我嘛。铲子又哼哼笑,说我除了是条软卵还是条傻卵。
  铲子的说法还真在几天后得到了证实,我是从段开莲嘴里得知实情的。老陈的确送了栾科长好处,老陈也并没去井冈山,他去南昌看望读大学的儿子了。栾科长因为得了老陈二百元钱,就按井冈山活动的人平花费,给老陈报销了五百元差旅费。
  我十分的沮丧,我能够理解老陈去看儿子,但我惊诧老陈用自身体会点拨我其实是忽悠我,人怎么能这样虚伪呢!当然我也更加觉得栾科长心太窄了,人家在你脚下摆一块年糕你就忘了过去所有得过的糍粑啊。
  铲子对我的沮丧幸灾乐祸,他使劲皱着肉团团的鼻子,尖细的冷笑声比老鼠叫还难听。他说,不听我劝吧,要你硬扎点呀!越软越遭夹呢!他还用手指着我,看你这蔫乎样子真让人急!来我这里就会蹲角落就会给自己打砂纸,也学着吃点狠呀!
  我听着铲子的数落默不作声。吃得狠也许真能做人狠,人类茹毛饮血的时候哪个不勇猛!可今天是现代文明社会了,难道还要倒退回去茹毛饮血?
  铲子还在劝导我,兄弟你要能接受我的训练,包你飞快变个硬扎汉!我连连摆手,心里已经开始恐惧。铲子摇着头,莫那样紧张,我这里也没有三叫给你练胆子,只有三扭呢。我挑起眉,“三扭”?心中恐惧禁不住换成好奇。
  铲子脚步咚咚走进厨房去,一会儿又脚步咚咚走出来,右手端一个菜碗,左手端一个小蝶,手指间还夹一根筷子长香棍粗的铁丝。待他将手里端的夹的都摆在小桌上,我看清了,菜碗里是几条活泥鳅,正在微微扭动身子;小碟里是酱红色的糊状调料,肯定有酱油、醋、辣椒粉、花椒粉和酸菜末之类;而那根铁丝,是一根一头尖的签子。
  我盯住铲子,吃活泥鳅?铲子很豪壮地抖抖肩膀,晓得乡下春耕时候用什么给牛添劲吗?他用手指着菜碗里的泥鳅,就是活泥鳅!一头牛喂十来斤活泥鳅,用竹筒一次一次装了活泥鳅,掰开牛嘴巴,把竹筒伸到牛的喉咙边,让泥鳅顺着牛喉咙溜下去。那牛吃了活泥鳅大长猛劲呢,莫说背大犁,老虎来了都不怕!我听得入神,想象着一头壮硕的牛被掰开嘴巴,一竹筒活泥鳅扭着身子争先恐后朝牛喉咙里窜。
  铲子用手在我肩上拍拍,人呢,吃这几条活泥鳅也不指望能添猛劲,但能添猛气啊。树靠皮人靠气,有了猛气哪个敢夹你!我从桌边退开一步,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我可不吃活泥鳅!
  铲子抓住我一只胳膊,田辉呀田辉,你也是个快三十的男子汉了,当不得一个嫩丫头啊!他一手指指不远处站着的服务员小阮,那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正饶有兴味地看我们。铲子说,人家软软都看着我吃过两次三扭了,你一次都不敢看?
  我站定了,看你吃?敢看啊!心里松弛下来,不要自己吃活泥鳅就行。
  铲子松开我的胳膊,抓起那根铁签子就伸向菜碗里,准确地扎中一条泥鳅,那条足有三寸长的肥硕泥鳅一阵乱扭,惹得另几条泥鳅也激动地大扭起来。铲子立即用铁签子挑起那条乱扭的泥鳅,向我耸耸鼻子,这是一扭。然后就将泥鳅往小碟的调料酱里一按,泥鳅肯定让调料渍得更疼,扭得越加厉害。铲子又向我耸耸鼻子,这是二扭。等会你朝我嘴巴里看它三扭吧。说着就张大嘴巴,将那身子滴着调料酱的泥鳅送进嘴里,牙齿卡住泥鳅退出铁签子,又向我伸过头来,要我朝他嘴巴里看。我赶紧说,看到了看到了,三扭三扭。其实没看到。虽然并无恐惧,也说不上有多恶心,但毕竟不愿看一条活泥鳅扭着身子钻进人的喉咙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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