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歌词| 那些歌词与旋律之间的禁忌
说歌词| 那些歌词与旋律之间的禁忌
中文歌词创作的工作情况有两种:一种是先完成歌词,再找人谱曲,歌词创作者没太多限制,把要说的故事用自己喜欢的格式交代清楚后,接下来就让作曲人去烦恼。第二种是为已经写好的曲子填上词,中文流行音乐制作比较倾向先选好曲再填词,对填词人难度在于不管要说一个怎样的故事,都会被旋律的框架限制,一流的填词人是可以找到像宝石一样的字与韵,镶嵌在曲子里,歌手唱起来,故事特别生动深刻,让这首歌有更流行的机会。
汉语是有声调的,不同方言的声调又各有不同,比如闽南语有7个,粤语有9个,而国语只有4个,组成旋律的音符,基本的就有7个了,国语的4个声调要跟一段旋律里的所有音符都协调可是一个天方夜谭,但可以避重就轻,也不算太困难。
填词的工作除了字数限制以外,更难的是韵与声调的选择,不同的旋律组合会带来不一样的难度,大致上来说,以五声音阶为基础、乐句顺畅的曲会比较容易填上中文字。
正因这种限制,优秀的文字创作者不一定填得好歌词,能成为填词人的未必写得好一本小说,但他们深谙旋律里的陷阱在那里,懂得绕道。填词工作不容你天马行空,有时想到绝世好句,填进旋律里就变拗口,顿时失去美感,甚至变成完全不同的意思,填词人得一直在汉字的多音多义里进行多番的拆解与组合,才能更完美地说好一个故事。
“倒音”是填词地雷
中文的多音多義是很容易踩到的地雷,例子挺多的,常見的就是“倒音”,倒音就是用字的聲調或韻腳與音符的高低起跌有衝突,導致唱起來完全變了另一回事,著名的例子有蕭亞軒〈愛的主打歌〉,不看歌詞的話會一直聽到“豬大哥”,經典一點的例子有〈秋蟬〉,第一句“聽我把春水叫寒”,“水”是上聲,然而這一句的旋律,水是最高音,於是聽起來就像“春睡”,跟原意出入就很大了,這些都是倒音的例子。
若問到為何在製作過程裡,那麼多人把關之下竟然沒人挑出毛病還可推出市場?真實原因不得而知,或許是經過多番修改,還是覺得原詞含義無可取代?不管怎樣,一般情況下,大家都會避免倒音或多音多義引起的混淆,最好的情況是詞曲咬合緊,讓人順著旋律一聽就懂,歌手也更容易進入狀況,情感也能更有效地表達。
李宗盛常常強調:“唱歌是說話的延伸。”我很認同,中文歌詞不管是白話或是隱晦的文字遊戲,若唱的時候能如說話那樣自然,能流行的機會是大得多的。
先前說過,若是中文歌的話,以五聲音階為基礎的旋律結構,是比較容易自然地填上國語的,但中文流行歌發展了多年,歌的和旋結構、樂句的相似度越來越高,也導致歌詞的同質性越來越高。尤其是情歌的基本套路來去就那幾個結構,容易唱的韻腳與容易聽懂的字重複又重複地被使用,即使創意組合上有所不同,還是會給人似曾相識,甚至老套的感覺。
整體氛圍是先驅
近十年,許多音樂人都在尋求突破,不一定以旋律起伏優美、朗朗上口為創作的大前提,也早就不被五聲音階綑綁,反而更注重整體氛圍,旋律的結構與樂句的玩法也越來越多元,對於傳統上填詞的禁忌不再那麼注重,只要有新意,情境符合時代,好不好唱倒不倒音反而是其次了。
比如吳青峰寫給楊丞琳的〈年輪說〉,單是歌名就讓你有無限想像,用年輪一圈又一圈描述一個女人在感情上的成長,自憐又優美,若是太執著於詞曲咬合或好不好唱,副歌的“一是、十是”都要換成別的字,會直接影響了整個概念與美感,取捨就在這。
以往被推崇的浅白易懂好唱,也不再是金科玉律,第29届金曲奖最佳作词奖花落宋冬野的〈郭源潮〉,用了大量的引用与隐喻,即便他的歌词旋律咬合极佳,每一个字都听懂了,听完一整首还是没有头绪,直到花了些时间搞清楚他要说的故事,才击节称赏。
讲究押韵与咬合的歌词作品也不尽然开到荼靡,比如李剑青的〈匆匆〉,李宗盛把一整篇散文写成歌词,开头是这样唱的:“分租房每月三百紧挨着烟囱睡里厢的姓李名字叫双喜是我的二房东”,不落俗套,挨着旋律,每字每句清清楚楚,是填词的好教材。
理论上是没有填不上词的曲,执行上难度还是会因曲风而异,试试拿西洋乐曲填词,便知道那些歌听起来好听跟用语脱离不了关系,中文字有其发音与文法限制,不一定适合每种曲风,就像硬要把周杰伦的〈青花瓷〉填上英文词,听起来一定很别扭。别说外文了,同是中文字,粤语或闽南语创作,填上华语字也都不一定会顺,在词曲创作里,语言是限制,也是风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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