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词的部分技巧和规律
古风填词兴起也有几年时间了,虽然期间大家都遇到过有很大相似性的问题,但好像没有去解决它们的入手点。就我自身经验来说,到了某个地步就会陷入俗称“瓶颈”的境地。原本只是写词没有灵感了,到后来写一首撕一首,却不知如何修改,再加上学习生活的压力就把它暂且放一边了。最近除了遇到某位有爱的教授让我茅塞顿开之外,自己也觉得是时候静下心弥补一下郁闷了一年多的遗憾了,于是就有了这么一篇东西,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首先提出两个填词圈比较常见的并且是很直接的问题:
1、用词与曲律不合,不看歌词难以听懂
2、难唱
那么到底要如何避免这些问题呢?在这里先请各位了解一下我国古代词曲的溯源,方便问题的解决。(不要抽我……吊人胃口惯了……ORZ……但这个确实很重要!)
【(古代)词:】按照词律规定的字数、声韵,填写文辞。在有声腔可循时,依乐调以填词,声腔失传后依词牌声律以填词。
【正宗的词典解释-律-】中国古代审定乐音高低的标准,把声音分为六律(阳律)和六品(阴律)。合称“十二律”。律吕(古代用竹管制成的校正乐律的器具,以管的长短来确定音的不同高度,从低音管算起,成奇数的六个管称“律”;成偶数的六个管称“吕”,后来“律吕”作为音律的统称)【背景资料,无需掌握……囧RZ】
古代和今天一样,都用两种基本方法填词:“由乐以定词——以腔传字”和“选词以定乐——以字行腔”
其中前一种方法是我们常用的。这也就是第二个问题的关键所在。(后一种当然是写曲的人考虑的,不在讨论范围内……)
古代的词最初就和今天的流行歌曲一样,谁都会唱。除了它的曲调都是流传已久脍炙人口的乡间小调,加上说书人大众化的“吟唱”之外,还有个很大的特点——古音。
我们今天的普通话是在北方方言基础之上的,声调只剩下四个,阴平阳平上(shǎng)声去声,用拼音表示,ā á ǎ à 但是古语中的声调比这个多很多。保留古语较多的吴方言区有7、8个声调,粤方言则有9个以上声调,甚至有的地区有十个以上声调。
声调问题也就是“平仄”问题,而词律都是依音乐根据声调来的,所以粤语歌曲比国语更容易写词,并且不会像国语那么容易听错,因而粤语填词更适宜使用文辞繁复的字句。
说到“平仄”和格律,虽然让人痛苦,但在解决这两个问题上有很大作用,所以没办法——还要继续。
李清照的《词论》中说:“诗文分平侧(仄),歌词分五音(此处五音指喉音,唇音,齿音,舌音和鼻音)又分五声(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和入声——现代只有四声)又分六律(即上述六律),又分清浊轻重(清浊是按照发音时的辅音的区别来分,包括三方面内容:气流成阻和除阻的方式,声带振动与否和呼出气流的强弱。轻重即音强,声音的强弱。”
嗯嗯……我知道这个解释很难懂,以下举些例子先……擦汗……
【举例】
比如书上拎出来的一个句子,“故国观光君未归”,这里“故”“国”“观”“光”“归”都是喉音,大家感受一下,念这几个字的时候是不是在喉头发音的?这就是喉音。以此类推,发音时用到牙齿去阻碍气流的就是“齿音”,嘴唇阻碍就是“唇音”等等。
这一句“故国观光君未归”念起来很拗口吧,因为它多用喉音会造成气流经常堵塞,说起这个句子就好像快窒息一样。
再举个正面的例子,“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几个字全部用齿音(以古音为准),却能表现出一种低吟倾诉的口吻,气氛瞬间委婉哀怨起来,就算你不懂中文,听到这样一句话,也能明白表达的是哀伤之情吧!
所以“五音”的运用以念起来是否舒服、是否从容为准。
“五声”的使用即是平仄的运用,清代学者万树的《词律》有:“上声舒徐和软,其腔低,去声激厉劲远,其腔高,相配用之,方能抑扬有致。大抵两上两去在所当避。”
这里例子很多,最有名的如《满江红》 岳飞用去声押韵,则壮,姜夔用平声韵,则柔。
于是“五声”平仄有规律可循,这里变化太多,一时难以厘清,再加上现代音韵与古代不同,后面细说。
(六律和清浊这个也一时难讲清,现在也不是太用得到……有兴趣的同学可参考《现代汉语通论》= =|||)
通过以上一大通枯燥要命的理论的准备,下面要转入现代例子了。
由于和古代不同,我们填词的主要目的是演唱出来,不可能和古代文人一样为了追求词的艺术性而“宁拗折天下人的嗓子”,所以格律虽然是很好用,却不可拘泥。但是如果不拘格律一昧随性,是难以演唱的。因此为了古风填词能在现代语音的基础上有所发展,也为了中国自己的传统民族乐能够更适应今天的世界,就希望想要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一点的朋友们努力探索了。(所以说填好词还是很不容易的哇唬……)
摆在面前最大的难题是——现在一首关于某曲的词,字数、声调、押韵,都是我们自己决定,而且没有前例可循,也没有经验可借鉴,出现演唱上的缺陷是必然的,到底这个调子的哪里不适合用声调,或者哪里是演唱者无法唱出来的,这些没有头绪。这个摸索的过程是艰辛的。现在很多人填词只讲究辞藻,顶多顾及押韵,虽然无奈于以上问题,却也找不到入手方向。所以我今天就给大家提供一个入口,也只是起抛砖引玉之效,而无法万能的解决所有问题,期望大家之后能有所启发。
【反例】
以EDIQ的词作来做解释大家应该比较容易接受
《画眉》这首曲子是EDIQ自己所作,其声律应该与词更加贴合,可是如果不看词,很多地方真的会听错。
比如:
秦淮河水凉,石桥墨竹晃,画眉雨中飞,静落他窗框。
“秦”“淮”“河”都是阳平,“淮”这里的音乐明显低了一下,把阳平音带入了去声,而后面的“河”这里音乐又高回来,所以去声又被阳平一带,变成了上声。这样一来,“淮”字就容易听成“huǎi”音,由于“秦淮河”是一个名词,理解错的就会很少,所以关系不大。举这个例子是希望大家不要拘泥。
“石桥墨竹晃” 这一句如果不看歌词,真的很难猜到唱的是啥,主要因为“石”是阳平,音乐在这里却转了一下,因此“石”容易听成“史”,再加上后面的“桥”字是轻声,就更加难以听清“石桥”这个词,而后面的“墨”是去声,音乐却是上扬的,于是会听成“磨”音,“竹”虽然合音,但是也发了轻音,难以听清。最后“晃”是去声,音乐依旧上扬,常常容易听成“黄”音,所以,这句话配上音乐后可能会听成“史桥磨竹黄”。
【正例】
《盛唐夜唱》:烟花随流水,入夜寒,寒者醉,今朝花灯会,提画灯迷猜一对
这几句词本身很古典,但是其中词律很合,不大容易听错。
“烟”“花”都是阴平,“随”“流”“水”都是阳平,但是这里的乐调全部上扬,“烟花”虽然容易听成“言华”却因为“烟花”这个词本身的特殊性(在很多歌曲里都有变音),以及在在整首词里的含义很明显,不会让人理解错。
“入夜寒”极合律,前两字去声,和音调向下,后一字阳平,和音调上扬。
“寒者醉”同上,“寒”阳平“者”上声“醉”去声,前两字完全随着乐调而走,“醉”字跟随音调变成一个“花腔”,即变音,却因为乐调先下后扬,让听众听到它的本音是去声,已经可以理解是“醉”字,之后提上去的上声变音就完全不会理解错了。因此这一句朗朗上口,绝对不会听错。
通过以上例子,大家对四声应该能够理解了。而在实际运用中,可以请别人听一下DEMO,找出容易错的字词,按音乐改作更加适合的音调。
【韵与平仄】
关于押韵和平仄问题,从古以来就有很多专著韵书,但是古音和今音不同,所以对我们现在按乐填词没有太大用处。但是其中规律性的总结是十分值得借鉴的。
古代诗歌在格律方面讲求“和谐”与“音乐美”,如近体诗的平仄安排,是两平两仄相间,而以用双字为准,分很多范式。
引举其一:
五绝仄起: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大家可以看出,每两句平仄相对,平仄各占半数,平声柔,仄声刚,所以不管填什么进去,只要按这个格律,都能有一种高低起伏,抑扬顿挫的音乐美。
近体格律诗一无调和,二缺变化,美则美矣,若看多了就会审美疲劳,即使这样,其中“用双字”和“协刚柔”的准则,用起来也是很好的。
【举例】
月吟诗所作《临安初雨》:
临安初雨 一夜落红 平平平仄,平仄仄平
春水凝碧 断雁越澄空 平仄平仄,仄仄仄平平
挥袖抚琴 七弦玲珑 平仄仄平,平平平平
芦苇客舟 雨朦胧 平仄仄平,仄平平
起句末“雨”字上声,这时候的乐下压后上提,刚好合调。一二两句韵脚“红”“空”,一阳平一阴平,与曲调相合,显出从容而大气之感。
奇数句,“雨”“碧”都是仄声,一上一去,刚好和韵脚相应,且这两句平仄和谐,错落有致,音韵和谐,再加上色彩鲜明,文辞出众,堪称佳句。
但是,后两句,平仄不是很搭,韵脚“珑”“胧”都为阳平,且“雨朦胧”处乐调下压,“胧”字就很难唱上去,尤其“胧”字是喉音,(应该说这个韵脚用的是喉音)前面铺排的大气到这了就觉得暗了下去,若是押上去声字,感觉就会完全不同。所以因为这首曲子由于在调末处明显下压,若要唱的响,不应该用喉音的韵。
[关于押韵的几条规律]
一、韵脚平仄相对,可形成跌宕起伏的美感。例子参照以上。
二、若韵脚密集,其句中平仄和谐的要求就更高。一般押韵密集就会有一种情感强烈急切的氛围,此时押平声韵,就有凄切之情,押上声就有悲壮之意,押去声韵则激越之感。可以参照着与乐调相配合。
三、如果在比较豪放的乐中,可在句首适当使用仄声去声字,可有“振起”全句的效果。
【举例】
焰31作《长安李白》
谁能只手书了唐半世风烟
看流云任时间,唱不完这清弦
第一句“谁”字阳平,随音乐上扬,至句末音乐下压,第二句起首“看”字去声,“唱”字去声,起全句,发聩激昂。
四、若要表达和柔哀婉之声,最好平仄相对,且以平韵收尾,避开在字数为奇数的句子里连用两平或两仄。
【举例·二、三同此例】
[作者未知,若有谁知道,告诉一下,俺去要个授权]作《纵横天下》:
叹一身飘零,笑一世痴狂, 仄仄平平平,仄平仄平平
冷眼对沧桑。 仄仄仄平平
许一个承诺,记一段过往, 仄平仄平仄,仄平仄仄仄
最难忘那年月色如霜。 仄平仄仄平仄仄平平
写一首醉词,谱一曲断肠, 仄仄仄仄平,仄仄仄仄平
没提防无情却被多情伤。 平平平平平仄仄平平平
游子回故乡,就算是好梦一场, 平仄平仄平,仄仄仄仄仄仄仄
梦醒后何处话凄凉。 仄仄仄平仄仄平平
因为倔强轻蔑了泪光, 平仄仄仄平仄(轻)仄平
我惟有握紧这寒枪。仄平仄仄仄仄平平
这里既押紧韵又连押平韵,但其间有仄韵,能够恰当地配合音乐表现沉缓的哀伤之情,而不会显得太过平淡。
“就算是好梦一场”处全是仄声字,所以连起来唱的时候就会有窒息感。 {:1_1:}{:1_1:}{:1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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