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969084 发表于 2015-10-30 11:03:07

看中国流行歌词有病呻吟到何种地步


 关于当代歌词之病,人们已经说得很多了,有人罗列了“十大硬伤”,有人大声疾呼“假大空现象何时休”,有人甚至给发了“病危通知”。中央电视台2000年全国青年歌手大奖赛后,观众和专家一片怨声,有权威报刊载文“为歌词创作看病”。中国音乐文学学会2002年深圳研讨会,有记者报道题为:“为中国当代歌词创作会诊把脉”。

  “不是说没有好的词作,而是好作品几乎无法公开发表出来。长时间以来,歌坛就充斥着张俊以之流的伪劣之作。” 也许,我们不必过于忧虑,时间自会去粗取精、去伪存真。以当今歌词的高产,只要能留下百分之一的精品,就足以无愧于历史了。而艺术的批评,关注这百分之一的精品就够了,更多的粗浅之作,完全可以略而不论,任其自生自灭。但我们毕竟生活在今天,黄钟毁弃,瓦釜雷鸣,那么多词不成词、调不成调的东西充斥于视听,实在让人烦,让人悲哀。

  歌词之病,大致有三:假大空、媚俗、浮躁。

  歌词之病如何疗救,说来也简单,无非是完善词作者的人格修养和艺术修养。毕竟,血管里流出的才是血,水管里流出的终是水。

  假大空之病

  当代歌词的假大空之病由来已久,从大跃进浮夸风到十年浩劫之造神运动,从《人民公社就是好》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还有什么《满怀豪情迎九大》《打倒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就是好》《林彪孔老二都是坏东西》《走资派还在走》等等,从颂歌到谀歌,从战歌到咒歌,歌词扮演过许多不光彩的角色。在哀鸿遍野、饿殍遍野的1961年,有一首《祖国大地任我走》问世,居然是“当我走过人民公社,幸福的花果满枝头,稻香千里醉人心,姑娘们收割驾铁牛,铁牛掀动黄金浪,姑娘像在浪中游。”当代的歌词作家,在各类作家中,大概是最缺乏直面社会现实的胆识的,久而久之,便忘了艺术为民请命的责任。于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成为套话,成为粉饰生活的托词。圣人所谓“诗可以怨”,常常被误读为可以媚、可以谀、可以瞒和骗。还有,山西民歌《交城山》从天籁之音:“交城的山来交城的水,不浇那个交城浇了文水。灰毛驴驴上山灰毛驴驴下,一辈子也没坐过好车马。交城的大山里没有那好茶饭,只有莜面靠佬佬 还有那山药蛋。”到谄媚之腔:“交城的山来交城的水,交城的山水实呀实在美。交城的大山里出了游击队,游击队里有咱们的华政委。华政委最听毛主席的话,他领导着人民打天下……”这类狗尾续貂的词儿,都是些什么人捣鼓出来的?

  要想知道假大空之病如今还有多么严重,只须去看一场莺歌燕舞的晚会就够了。诚如贾清云《发给当代歌词的病危通知》 所指出的,“那个喜呀,那个乐呀,那个敲呀,那个打!”(陈红演唱《喜乐年华》)正由于这些歌词不是源于真切的感受,而是源于某种方向性的引导和趋奉,加上词作本身粗陋低劣,使人怎么听怎么觉得是“那个空呀,那个假,那个浅呀,那个傻!”“咱老百姓真呀真高兴!高兴!高兴!”(解晓东演唱《咱老百姓》),从头至尾反复狂呼“高兴”,虚伪加上蛮横,最终声嘶力竭。还有,“昨日你过年才包饺子,今天我天天过新年”(李殊演唱《中国在改变》),“福到千万家,家家都是一幅画;安居乐业享天伦,国泰民安满中华。”(金彪、杨洋演唱《福到千万家》)“四海同庆恭喜发财心呀心相通,花也红心也红富贵在手中。”(尹相杰、于文华演唱《满堂红》)整个就是一群嘴甜(嘴甜自有嘴甜的好处)的喜鹊,竞相唠叨着文革年间那句老话:“形势大好,不是小好,整个形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

  也有论者不以为然,“咱老百姓,过年过节不就图个乐乎儿吗?哪怕看着傻傻的人,能乐乎一把,也不错。总不能让我们整天愁眉苦脸,水深火热吧?”“其实,咱老百姓心里透亮着呢。流行者何,戏也。戏子,不就是虚无主义、实用主义和功利主义的三位一体吗?”(钱波《挣钱才是真的》)说得也是。大过年过节的,总得唱点好听的,闹点喜庆的吧。什么下岗呀,失业呀,失学呀,矿难呀,还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只要别把它当回事,别把它当什么艺术来审视就行了,不过是逗乐解闷的倡优之词嘛。

  面对假大空腔调的盛行,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今诗与歌是两个完全隔膜的行当。诗那边好像不全是这样,诗界还有人没忘了端着诗人架子,以屈原、杜甫式的太息忧肠自虐,以陶潜、李白式的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的狂态自诩。七月派诗人绿原写过一首《诗人》,也为诗界一些人标榜:

  有奴隶诗人

  他唱苦难的秘密

  他用歌叹息

  他的诗是荆棘

  不能插在花瓶里

  有战士诗人

  他唱真理的胜利

  他用歌射击

  他的诗是血液

  不能倒在酒杯里

  假大空的东西往往浅薄,包括思想浅薄和艺术浅薄。

  思想浅薄者,例如为封建帝王歌功颂德的电视连续剧《康熙王朝》的主题歌《向天再借五百年》:“……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天呀,咱们做铁蹄践踏下的奴才,至少还要做到公元2222年!

  又如电视连续剧《太平天国》里,为未得天下即已专制、腐败、内讧、滥杀无辜的洪杨之乱唱颂歌的《太平歌》:
  天无太平,日月不明,

  地无太平,花草不生,

  国无太平,山水不清,

  家无太平,鸡犬不宁。

  太平是百姓的命,

  太平是岁月的魂,

  太平是乾坤的本,

  太平是江山的根。

  艺术浅薄者,例如曾获“五个一工程奖”的《咱老百姓》(与前面提到的解晓东演唱的《咱老百姓》不是同一首),上来四个排比句,至少三句有毛病:

  “都说咱老百姓啊是那满天星,群星簇拥才有那个月呀月光明”——这一句违反科学常识,月光明暗与群星簇拥与否毫无关系。就现象而言,恰恰是“月明星稀”,而不是“星拥月明”。还有,凭什么他“那个月”总要威风八面,享受咱“群星簇拥”?

  “都说咱老百姓啊是那黄土地,大地浑厚托起那个太呀太阳红”——其一,黄土地浑厚与否跟太阳红也没有关系,黄土地一贫如洗,太阳照样红艳艳。其二,咱老百姓怎么老是可怜巴巴的黄土地,他人民公仆怎么又成红太阳了?

  “都说咱老百姓啊是那原上草,芳草连天才有那个春呀春意浓”——就这一句还算说得过去,但愿这“离离原上草”不要老是被王孙践踏,被野火焚烧。当然,践踏了,焚烧了,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谁让咱生在“草莽”,身为“草民”呢?草民被逼上梁山,也只能是“草寇”。

  “都说咱老百姓啊是那无边的海,大浪淘沙托起那个巨呀巨轮行”——“大浪淘沙”的,只能是江河,不能是大海,海浪把沙子往哪里淘呀?海滩上的浪也许能淘沙,但巨轮到那儿就搁浅了!何况,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舟者不必太得意,颂舟者也不要太忘形哟!

  其实,这里的所谓艺术浅薄,也包含着思想浅薄,乃至腐朽,在一个民主时代竟不知民主为何物,竟处处为反民主的东西张目。

  这一段写完,校对引文,才发现,这《向天再借五百年》,这《太平歌》,连同《咱老百姓》,其作者竟然都是那位有着“词坛怪杰”之誉,年前已因涉嫌诈骗被拘捕被判刑的张俊以(及其“写作班子”)。不是咱有意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李白《襄阳歌》云,“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玉山自倒非人推。”2002年8月深圳的歌词研讨会上,同住一室的许自强教授不耻下问,命我给他的论文提提意见,我唯一的意见就是《咱老百姓》有毛病,不宜作为正面的例子列举。当时,张俊以正神气活现地在咱中央电视台文艺栏目做着嘉宾主持呢!

  假大空之病的另一表现,是“说教腔”,是好为人师,是随时随处的思想灌输。其词作往往失之刻意、做作、虚假,甚至令人生厌。请允许我举例。例如情歌。

  《月光下的凤尾竹》,月光,凤尾竹,多么好的意象组合,歌词第一段写得也不错:

  月光下的凤尾竹哟,

  轻柔美丽像绿色的雾哟,

  竹楼里的好姑娘,

  光彩夺目像夜明珠。

  听啊多少深情的葫芦笙,

  对你倾诉着心中的爱慕。

  金孔雀般的好姑娘,

  为什么不打开你的窗户?

  为什么不打开窗户呢?一个悬念,却成为败笔的开始。第二段告诉我们:“痴情的小伙子,野藤莫缠槟榔树,姑娘啊她的心已经属于人,金孔雀要配金马鹿。”原来,芳心已有归属,名花有主了。姑娘已经倾心于何人?第三段揭开了谜底:“竹楼里的好姑娘,为谁敞门又开窗户?哦,是农科站的小岩鹏,摘走这颗夜明珠,哎金孔雀跟着金马鹿,一起呀走向那结婚登记处!”

  刻苦读书专心科研原来还有如此好处,书中自有颜如玉,不读书的小伙子们只有打光棍了!十年浩劫,一代人学业荒废,文革结束,臭老九得以翻身。该给读书上进者一点鼓励,该为科教兴国作一点呐喊,词家用心良苦,立意可嘉。可是,这是情歌的责任吗?情歌有能力承担这份责任吗?

  情歌跟着时尚走。体力劳动无上光荣时,《刘巧儿》唱:“上一次劳模会上我爱上人一个呀……过了门,他劳动,我生产,又织布,纺棉花。”轮到科研人员走红了,农科站里的书呆子便有幸“摘走这颗夜明珠”。如今时尚又变了,弃文经商、创业做老板最是风光,当公司挂牌、工程剪彩时,是不是该有一支歌,唱一唱咱们董事长的小蜜抛过来的一串媚眼飞吻什么的呢?

  情歌之意不在情,在乎说教之间也。古人的思想觉悟好像并没有这么高,至圣先师孔夫子亲手删定的诗歌经典《诗经》开篇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君子爱淑女,只因为她文静美好。“参差荇菜,左右采之”与“窈宨淑女,琴瑟友之”,也没有因果关系,并非那女子是采荇菜的劳动模范,君子才抚琴鼓瑟,讨她的欢心。《关雎》讴歌的只是让人“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纯真爱情,并不想借此宣扬什么时髦的价值观。

  依我拙见,《月光下的凤尾竹》保留纯情的第一段歌词即可,二、三段尽数可删。情歌不妨纯净些、惟美些。情就是情,爱就是爱,爱情往往是非理性的,非功利的。初恋的歌不妨就歌它的羞怯和甜蜜,失恋的歌不妨就歌它的感伤和痛苦,相思之歌不妨就歌它的缠绵和执著,而热恋的歌不妨就歌它的狂放和陶醉。

 

254969084 发表于 2015-10-30 11:03:29

 媚俗之病

  如果说假大空是媚上,是取悦权势,与之相对应的另一种病症就是媚俗,就是降低艺术品位(如果本无品位,也就无所谓降低),取悦世俗庸众。如果说媚上有几分是奴性使然,媚俗就纯粹是利益驱动,以其媚态诱使人家买单。

  媚俗的表现之一是情趣庸俗,不关心社会理想和人间的真善美,也无暇顾及生命的形而上的感伤,而津津乐道于人的情欲和堕落,从“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到“管它虚度多少岁月,何不游戏人间”,直至色情入歌。大概纯情的东西口味淡薄,需要来点荤的才够劲。于是,“只盼日头它落西山沟哇,让你亲个够”便大行其道。还有什么《三道关》:

  翻过了一座山哪又拐过了一道弯,

  妹呀妹呀,来到了你门前,

  只要你院的狗呀它不汪汪哪,

  我就算过了头道关。

  过了头道关,我的心里好喜欢,

  妹呀妹呀,来到了你屋前,

  只要你的门没拴哪,

  那就算过了二道关。

  过了二道关,我的心里比蜜甜,

  妹呀妹呀,来到你炕前,

  只要你不把我往外撵哪,

  我就算过了三道关。

  大概也因为禁欲主义实行得久了,一旦开禁,爱情的表达便全无章法,耐不住“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诗意缠绵,耐不住“春蚕到死丝方尽”的意象含蓄,干脆直奔主题,不是“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就是“独自去偷欢”、“极度情欲”,活脱一个光练不说的傻把势,古典主义的起承转合,至此只剩下一个合,野合。只剩下赤裸裸的情欲喧嚣:

  是醉生梦死的天堂 赋予我这欲望

  讨厌的规则 扼杀我所有善良

  是上帝酒后的过错 丢失了那禁果

  扛不住本性的饥饿 我需要 尝一颗

  是未卜先知的祖先 知道我会厌倦

  安排好了游戏 充斥了虚伪野蛮

  有人进去了 就没有再回转

  面对被吞噬的危险 我需要 去体验

  是无病呻吟的自己 设法去如何逃避

  残酷的现实 不允许回忆

  我想要你 可我害怕距离

  尝尝这空虚的躯体 我需要 那勇气

  ——《面孔 我需要》

  诗坛那边,如今有一帮年轻人标榜“下半身”,其《下半身》诗刊第一期(2000年7月出版)发刊词宣称:“回到肉体,追求肉体的在场感,意味着让我们的体验返回到本质的、原初的、动物性的肉体体验中去。让所谓的头脑见鬼去吧,我们将回到肉体本身的颤动。”“畜生”,“如果有人这么评价我们的诗歌,那将是最高的褒奖。”

  媚俗的表现之二是痞气。这主要表现在摇滚歌词中。摇滚歌词多表现青春的躁动和反叛,其积极意义在于它的思想性,在于它犀利的批判精神,在于它对以正统自命的似是而非的价值观的怀疑和颠覆。其末流所至,则是不问青红皂白地怀疑一切,以痞子口吻调侃一切,嘲骂一切。或许,这是愤激之余的偏颇和不择辞令,不足为病,但人们却还是很难消受。例如何勇这首《垃圾场》:“我们生活的世界,就像一个垃圾场,人们就像虫子一样,在这里边你争我抢,吃的都是良心,拉出来的都是思想……”

莫凡有一首歌词,题目叫《狗》,狗是歌中的抒情主人公:
  我就像是一条狗,等待爱情的骨头,

  垂涎你的容颜,永远不罢休。

  你就像是一个洞,吞噬男人的美梦,

  看过你的人呀,心都被掏空。

  站在欲望的街头,我们都是一样的丑陋,

  争得头破血流,只是想要把你占有。

  你就像是一把火,烧痛我的情欲被放纵。

  当夜来的时候,放开你的矜持枷锁。

  OH…OH…爱我。

  我像条受伤的狗,藏在人群的背后,

  但你永远躲不过,我贪婪的眼眸。

  偶一为之,做狗的感觉也许不错,挺刺激,挺过瘾。不再人模狗样,羞羞答答,敢于公然宣称自己就是一条狗,觊觎那块骨头,梦想那个洞,也挺率真可爱的。但更多的时候,我们还是应该去除兽性,唤醒人性,不能做狗(无论走狗,还是野狗),只能做人,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媚俗的表现之三,就是语言粗俗无文,了无诗韵,包括结巴成风,“对你爱、爱、爱不完!”“我看看看看透了你说的谎。”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像什么《十三不亲》,儿子亲吗?不一定,娶了媳妇就忘了爹娘!女儿亲吗?不一定,吃里扒外,娘家东西都拿光。父母亲吗?不一定,大了就合法地把你卖掉了。姐妹亲吗?不一定,说不准连老公都抢……最后的结论是,只有大米饭和毛主席最亲。不知是发癫还是搞怪。有好事者举办2001年“全国十大不健康歌曲”评选,揭晓后,此歌名列第三,其它九首依次是《独自去偷欢》《饿狼传说》《游戏人间》《舞女》《你把我的女人带走》《马桶》《心雨》和《赤裸裸》等。

  也许,媚俗者以为,受众都是没文化的下里巴人,不能欣赏阳春白雪。可是昔日宋词,无论是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所歌的柳郎中词“杨柳岸晓风残月”,还是关东大汉操铜琵琶、铁绰板所唱的苏学士词“大江东去”,都十分文雅。而在柳永生活的时代,“凡有井水饮处,皆歌柳词”。在东坡先生早已作古的今天,苏词仍在被演唱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还是那么凄楚动人。谁能相信,许多个世纪以后的今天,大多已至少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中国人,其艺术鉴赏力倒比先民退化了许多,以至只对俗歌趋之若鹜,雅歌的命运只能是曲高和寡呢!

  就算艺术是商品,也不能片面强调生产适应消费。大众的审美品位是可以培养的,艺术的消费市场是可以培育的,生产也会反过来引导消费,创造消费需求。就算纯粹出以商业考虑,作品的艺术性和商业性也应该是能够统一的,越是艺术杰作就越应该拥有消费市场。词曲作家不要低估了大众的审美期待,不要为自己的低能和粗制滥造寻找借口。上述“十大烂歌”的评选,可是普通消费者投票的,乙方应该有所领教了吧。

  悲观一点说,庸俗的东西流行久了,没准真的弄成“你是疯儿我是傻”了,傻傻的庸众与傻傻的歌星相对发愣:

  不要问我太阳有多高,

  我会告诉你我有多真;(答非所问)

  不要问我星星有几颗,

  我会告诉你很多很多。(因为不识数 )

  浮躁之病

  由于疏漏,偶尔出点语病(语病就是语病,它与反逻辑反语法的所谓诗家语无关),或许是难免的。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嘛。所以,对《青藏高原》“一座座山川”的语病揪住不放,挖苦不已,恐怕有失厚道。山的量词可以是“座”,川的量词不可以是“座”,山川并举,需要一个可以共用的量词,只要改成“一道道山川”就行了,陕北民歌《山丹丹》“一道道的那个山来哟一道道水”已经有先例。无独有偶,“冬天的风雪狼一样嚎叫” 也是一处语病,风会嚎叫,雪却不会嚎叫,雪落大地,原是悄无声息的,所以,陶渊明咏雪诗云“倾耳无希声”,王维咏雪诗云“洒空深巷静”。

  有的语病,就不是出于疏漏,而是找不到更好的表达,就凑合着用了。例如《大中国》“还有珠穆朗玛峰是最高山坡”。山峰就是山峰,怎么是山坡呢?出一“坡”字,显然是凑韵,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敷衍和潦草,是以韵害义。

  至于港台歌词中的语病,就多得不胜枚举了,不说也罢。前人做诗,有“一字未安细推敲”的传统,有“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佳话,有“千金不能易一字”的讲究,有“文章千古事”的庄重感,今人似乎不大记得了。

  还有韩静霆《今天是你的生日,中国》:“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中国,清晨我们放飞一群白鸽……”试问,“今天”是哪一天呀?10月1日吗?如果是,那么1949年10月1日以前,中国还没有出生吗?果真如此,孙中山出任的是哪一国的临时大总统呀?《黄河大合唱》里“保卫黄河,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又是怎么一回事呀?这里的不妥帖、不工稳、不成立,作家自己想必也意识到了。意识到了,无法补救 ,又不愿放弃“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样一个构思,于是就这么将就了。就像一个盼子心切的妇人,好不容易受孕,明知腹中胎儿先天畸形,却不愿终止妊娠,就让它带着先天的残疾来到这个世界。这首歌里还有一句“愿你逆风起飞,雨中获得收获”,“获得收获”的动宾搭配的毛病也是显而易见的。

  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

  我们亚洲河像热血流,

  我们亚洲树都根连根,

  我们亚洲云也手握手……

  《亚洲雄风》也是名作,唱彻云霄,得奖无数,入选《歌声中的20世纪:百年中国歌曲精选》。可是它开头的这四个排比句,除了喜马拉雅山的山头高点儿,还算说得过去(可人家欧洲的阿尔卑斯山、美洲的安第斯山也没有耷拉着脑袋呀),其它三句都没有找着亚洲的特征(倒不如调皮的小男孩唱“我们非洲脸是黑不溜秋,我们非洲身上光骨头……”)。试想,哪一洲的河不流?哪一洲的树根不相连(也许月亮上除外,那里只有一棵孤零零的桂花树)?哪一洲的云是孤云一朵,不“手握手”?何况,说我们亚洲血流成河,这意象也太恐怖了一点吧!接下来第二段,“我们亚洲江山多俊秀,我们亚洲物产也富有,我们亚洲人民最勤劳,我们亚洲健儿更风流!”同样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没有一句说到点子上。试问,亚洲之外,哪一洲的江山丑陋?哪一洲的物产贫乏?哪一洲的人民懒惰?哪一洲的健儿(病儿)窝囊?既然都不是,我们亚洲又有什么雄风可言呢?

  本来,我很敬重韩静霆先生,真不该拿他举例 。他的小说《凯旋在子夜》《战争让女人走开》《孙子大传》都堪称洪钟大吕,他的歌词也不乏佳作,我编《中国诗歌年鉴》时就选了他发表在《词刊》1997年第5期的《梅赋》和《采莲曲》。我也很敬重张藜先生,他的《篱笆墙的影子》《苦乐年华》等乡土题材的歌词系列作品自不必说,那是他的强项和代表作,同为体育题材,其《奥林匹克风》也是绝唱:“五大洲的梦,三大洋的情,奥林匹克风,跨世纪的风。奥林匹克风,全世界吹送,吹到哪里都欢腾,哪里都欢腾……”相比之下,《亚洲雄风》却大失水准,让人难以相信这种粗劣之作竟也出自张藜笔下。看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名家并不总是才情如涌,也难免有诗思枯涩的时候。或许,该怪“我们亚洲”这题材太死,谁也拿它没办法。那么,就别什么活儿都揽,什么活儿都接了,弄出点败笔,坏了您的名头,也坏了歌坛的风气。

  陈野《内地歌坛应该补钙了》。

  莜面:莜麦(也称油麦)磨的面粉。靠佬佬,用莜麦面粉蒸的小窝窝头。

  原载《天涯》1999年第6期。

  请注意,不要误读,是奴隶诗人,不是奴才诗人。

  据说,有的原始土著民族的数目字至今不超过10,超过10就只能说“很多很多”。

  管桦《听妈妈讲过去的事情》。

  据《我爱你,中国》的作者瞿琮说,曾经想到的一个补救方案是“十月是你的生日,我的中国”,但这显然也是不行的,首先“月”不是“日”,十月31天,哪能天天是生日?更要命的是,源于武昌首义的所谓双十节恰好也在十月。

  可是拿谁举例呢?我跟谁也没冤没仇呀!还是我爱我师我更爱真理吧,希望此文冒犯的各位见谅。

单长华 发表于 2016-9-27 11:09:44

透彻,到位,深刻,犀利。学习了。

老鬼 发表于 2016-10-4 20:42:47

张俊以 的词不仅是伪劣 而是垃圾
传言这位词坛怪杰 不知道是谁封他的
惯于讨好权贵 讨好当政者 以与名人合影 等等 为噱头
写的东西无非是歌功颂德 无关百姓疾苦 不以为耻 反以为荣
在春节晚会前排最多的卷毛 一脸虚伪的笑 用词可能过点 但是 现实
张俊以的词不烦精品 有好的 前后对比 风格不一 传言 幕后有写作班子
商人 投机官场的商人 混迹于娱乐江湖的现代诗人 不是神魔怪杰

赵良田 发表于 2016-10-5 21:45:33

学习了,谢谢了,很有收获

?谨言修行 发表于 2016-10-9 20:21:52

好,敢言,言之有理

申瀚 发表于 2016-10-10 19:3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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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魂甲 发表于 2016-10-10 19:52:58

我觉得歌词分好多种,各自抒发好了。庸俗的人多自然庸俗的歌就受欢迎的多啦,这需要提高人民的文化素质了

石魂甲 发表于 2016-10-10 19:55:05

当然了我就是一个庸俗的人,其中的歌有些我是喜欢的

邓俊成 发表于 2016-10-10 20:40:04

拜读了,学习了,正能量。{:1_1:}{:1_1:}{:1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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