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劫(小小说)
自从发现患了老年白内障,子女们就天天催他去医院手术,他一直拖着。近90岁的人,要在眼睛上动刀子,想起都吓人。现在医院看病难、治病贵,找好医生做手术,私下还要送红包,麻烦事多。
百般纠结的日子里,当老伴和保姆出门买菜,逛街后,他独自在家,一个人枯坐,时不时毫无来由地深深叹息。
在卫生部门工作多年的侄儿打来电话:“幺爸,白内障超声波乳化手术我做了,大姐也做了,很成熟,毫无痛苦,一个把小时就完了。你都4级+了,赶紧去做,有啥担心的?再拖下去,只有失明。”
对失明的恐惧,把他吓到了。侄儿作为医生兼患者的话,他实在没有理由不相信,于是对孩子们说,去医院吧,听医生的。
出门那一刻,他心里一闪而过的居然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苍凉与决绝。
孩子们奔前跑后,一阵忙碌后,他顺利住进了眼科病房。主管大夫,眼科专家,30多岁,身板结实,语气果断:“老人家,白内障目前没有任何药物能彻底治愈,唯有手术治疗,你先做术前检查,一旦符合条件,就做。”
事已至此,他的内心依旧忐忑:“他和我孙子的年龄相当,能行吗?怎么现在医院里看不到几个老医生了?”
陆续来了两个邻床病友,也是两位老者,也是做白内障手术。问年龄,一个96岁,一个92岁。
他问96岁老者:“做双眼还单眼?”老者说:“双眼。”接着补充说:“我早就该来的,家住外地不方便,儿子不在身边,孙子也忙,抽空请假才把我送过来的。”
第二天,96岁老者去做了左眼手术,一个多小时就回到了病房,左眼上多了一个白色的纱布眼罩。第三天,老者又去做了右眼手术。第四天,老者重见光明,当天出院。
孩子们轮流着在医院陪他,每次主管大夫查房后,都会送他出门,有说有笑,聊得很是融洽。
或许是在用心勾兑医生吧,他心里五味杂陈。
手术那天,被推进手术室时,他已心如平湖,毫无波澜。
第二天,术后检查完毕,主管大夫说:“恭喜,您的视力恢复到了0.8。”
他内心的狂喜与感激,难以言表。主管大夫的微笑,犹如照进病房的阳光,色彩斑斓,灿烂温暖。他的眼前,变得清晰而明亮。
出院那天,主管大夫送他到电梯口,笑着说:“老人家,去眼病容易,去心病难。为啥安排两个病情、年龄都比你还厉害的患者与您一个病室啊?就是怕您过于紧张,影响手术效果。您几个子女用心良苦,找我交了底,您好福气啊。”
他一下子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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