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dioapp 发表于 2017-3-13 08:39:54

毕飞宇的小说课

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刚刚推出的《小说课》,是茅盾文学奖得主毕飞宇的最新作品。该书辑录了毕飞宇在南京大学等高校课堂上与学生谈小说的讲稿,谈论的小说涉及古今中外名著经典,既有《聊斋志异》《水浒传》《红楼梦》,也有哈代、海明威、奈保尔、乃至霍金等人的作品。从事小说创作逾30年的毕飞宇有意识地避免了学院派的读法,而是用极具代入感的语调向读者传达每一部小说的魅力,将自己阅读过程中体会到的那些欣喜、感动、惊讶甚至战栗与读者分享。《小说课》中的部分讲稿曾发表于《钟山》杂志,后在网络上广为流传,阅读量超千万。去年7月,毕飞宇凭借这一系列作品获评“2016腾讯书院文学奖·年度专栏作家”。

    近日,楚天都市报记者通过人民文学出版社采访了毕飞宇。

    小说可以是逻辑的,也可以是不逻辑的。《红楼梦》就非常反逻辑
记者:通读《小说课》,我最喜欢的是《“走”与“不走”》这一章。你说,    “小说比逻辑要广阔得多,小说可以是逻辑的,可以是不逻辑的,甚至于可以是反逻辑的。曹雪芹就是这样,在许多地方,《红楼梦》就非常反逻辑……所谓‘真事隐去、假语存焉’就是这个道理。”你什么时候专题讲讲《红楼梦》呢?另外《红楼梦》对你的写作有哪些影响?
    毕飞宇:《小说课》中,我只是讲了《红楼梦》里的一个字,那就是凤姐的“走”,走路的走。它和《水浒》里林冲的“走”相对应。你永远也不要指望我讲授《红楼梦》,因为我知道,《红楼梦》是用来读的,不是用来研究的。对一个小说家来说,研究《红楼梦》非常危险,它是沼泽,弄不好你就会陷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我觉得《红楼梦》还是自己读比较好,不要听别人讲。我读过一些研究《红楼梦》的书,好的有,狗屎不如的也有——小说怎么可以那样读?都快研究到贾宝玉的DNA了,胡闹,完全是走火入魔。《红楼梦》对我的写作的确有影响,主要在语言的确认上,它让我看到汉语的丰富与可能。

    一个人的审美趣味在十七八岁就形成了,所以中学阶段也许比大学阶段更重要

    记者:一些著名大学的中文系,包括南京大学中文系,一贯宣称不培养作家。你在南大开这样的小说课,学生和老师怎么评价?
    毕飞宇:大学中文系的确不是培养作家的地方,中文系更不培养流浪歌手,你最后成了作家了,成了流浪歌手了,这就是生活的丰富性。如果大学是自来水公司,每个毕业生都从水管里流向社会,那就有点反社会和反人类。我们不会生活在水管里,我们生活在风中,去哪里,做什么,取决于我们自己,也取决于风。我愿意把话反过来说,如果一个人愿意做作家,读中文系一定是好的,你可以了解文学的历史,还可以了解与文学相关的其他学科,我不相信“读书越多越反动”,我更不相信一个人读书会“读坏了”,如果“读坏了”,一定是他自己的问题,不可能是读书的问题。
    南大的学生和老师都没有评价过我的讲座,我的精力主要花在备课上,讲完了我也就走了,还没有交流过。对了,南大的丁帆教授很喜欢这些讲稿,他和苏州大学的王尧教授主编了《大家读大家》这套丛书,他们把我纳入进来了,我感谢他们。
    记者:你对《故乡》和《项链》等的解读,别开生面,几乎颠覆了传统中学教学大纲。这让我想起一些大学老师对大一新生说过的话:既然进了大学,就把中学老师讲的那一套都忘掉!那中学语文存在的意义在哪里?
    毕飞宇:中学语文教育的意义巨大。你要知道,一个人的发育是有阶段性的,美学趣味的培养也有它的阶段性,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在我看来,一个人的审美趣味在十七八岁就形成了,所以,中学阶段也许比大学阶段更重要。这么说吧,你让一个人吃米饭吃到20岁,再让他吃西餐,难度就有点大,这就是口味的问题。味蕾是伴随着食物发育的,美学趣味也是伴随着书本发育的。放心,中学老师讲的那一套我们忘不掉,它对一个人不是有积极的影响就是有消极的影响,我说过,作家不一定是大学教授培养的,但是,每一个成功的作家背后,最起码有一位杰出的中学语文老师。

    做作家就是这样,在写出来之前,每个字你说了都算。发表了,你自己说就不算了

    记者:《小说课》中,当代文学涉猎得很少,特别是与你同时代的60后作家,以及稍早一些的50后作家的作品,几乎没有。你读不读同时代作家的作品呢?
    毕飞宇:怎么会不读,读得不少啊,50后的作家读得更多一些。和我同时代的作家,我几乎没有没读过的,比我年轻的我还读呢。我最近还读了90后的作品呢。
    读是一回事,讲则是另一回事,这个我要慎重,讲不好那不是闹着玩的。如果我讲余华,他也许会告诉我:我可没那个意思,那我的脸还要不要?当然这是玩笑了。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当代文学里有非常好的作品,但它到底有没有可能成为经典,我们都不知道。
    经典的产生过程极其诡异,它需要内部因素,外部的原因也得具备,有些时候一部经典作品的产生可能是历史给这个作家、给这个作品带来了特别的机遇。我们谈中国的白话诗都要说起胡适的《尝试集》,它确实是经典,因为它是新历史的起点,但是那些诗好吗?我当年可是一边笑一边读的,它的憨态可掬远远大于诗的质量,说胡适憨会招骂,但《尝试集》的憨确实很可爱。
    就作品本身而言,我认为当代文学已经具备了不少的杰作,许多作品的品相比现代文学的经典甚至更好。但是,当代文学的体量太大了,经典是一间小屋,它究竟能放多少东西呢?没有人知道。做作家就是这样,在写出来之前,每个字你说了都算。发表了,你自己说就不算了。
    说到底,我的讲座不是研究性的,不是冲着学术成果去的,它的主观性比较强,是的,我其实是一个自说自话的人。我挑一些得到公认的经典,这样对学生有好处。

    我的小说语言能到今天的水准,诗歌是关键。孔夫子说过:“不学诗,无以言。”

    记者:你现在不仅是腾讯官方的“互联网+”获奖者,还是腾讯民间的“微信+”获奖者——这几年有个图文并茂的《青衣》帖,在朋友圈里已经转了好几轮。其中的文字大多化用于你的《青衣》。
    毕飞宇:你说得很对,那一段文字只是化用了《青衣》里的语言,其实不是我写的。现在经常有人读它,好多次都当着我的面“献给毕老师”,弄得我很扭捏。那段文字很美妙,比我写得好多了,我写不出来的。利用这个机会,我特别想说,下次,至少当着我的面,最好还是读我的原文,这个要考虑我的感受的。一个孩子,我都不认识,一见面就喊爸爸,很吓人的。
    记者:前不久你在清华讲了李商隐专题,谈到了诗和小说的阅读分野。你自己写诗吗?今年不仅是中国新诗百年,而且CCTV的《中国诗词大会》又在全国范围内催热了古诗词。你对当下读者读诗写诗有什么建议?

    毕飞宇:我读诗的时间比读小说长,年轻时也写过诗,就是写得不好,我的手无法抵达我的心。诗歌却帮助了我,我的小说语言能到今天的水准,诗歌是关键。孔夫子说过:“不学诗,无以言。”这句话很重了,老夫子所说的诗当然是《诗经》,可我们把它理解成广义的诗也可以。在我看来,当代人多知道一些我们的古典诗词,是很好的事。我不赞成我们的年轻人去读其他的“国粹”,国学热更是扯淡,真是丑态百出。但是,诗歌除外。在我的眼里,古典诗词是糟粕最少的文化传统。

sina 发表于 2017-11-15 08:50:20

谢谢楼主的发布,文章资源丰富,收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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