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闻秋蝉,谁知冬来
谁闻秋蝉,谁知冬来
第一则
中元节到了,街上嘈杂喧哗,偏生了一种欢喜的气氛。
他在人群中牵住了姑娘的手,楼阁下朦胧的红灯笼连成一片,勾勒出了旁人的轮廓。
前面有花灯的活动,人们的细碎声变大,他像变戏法似的从手里转出一个玲珑的花灯,上面依偎的夫妻栩栩如生。
姑娘笑得开心,楼阁灯火阑珊,她脸上也染了几分灯火的红晕下来。
“我明日就赶赴西北了,此番凶险,你……要照顾好自己。”
她脸上的笑容霎时落下,似笑非笑,看得别扭极了,他臂弯里的色彩似黯淡几分。她的手已经轻轻抚上小腹,闻言却悄悄放下,拿帕子掩盖了眼底呼之欲出的欢喜。
谁道中元喜庆?不过是红尘别离。
她偶尔会收到几封书信,窗外的春色是白鸽,她的肚子在剪裁得体的布料下微微隆起。
愈发燥热,蝉鸣声清脆。她隐隐瞥见了树旁的白鸽,嘴角不由扬起笑靥。取出竹筒,不是一纸书信,而是已经被血染红的军帛,她的指尖颤抖,布料落在褐色的地面,空气里有种异样的血腥弥漫。
六月后.
产婆额前挂着汗珠,神色无奈。她接生的这位女子眼睛已经迷茫,像是……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这可是官家女,银子自然少不了,她咬咬牙,嘴里不住的说着闲话。“姑娘你使劲,你的相公很快就赶来了。”“是个小公主呢,姑娘你睁眼看看”“孩子出来了……诶姑娘你别昏过去……”
她侧头划下一滴泪,呵,他怎么会赶来呢。她手指拂过孩子的脸庞,模糊的看见了他的面容。
孩子好像你,我好想你。
她想起两人初遇,他把玩着玉玦,陌上人如玉,走时策马扬鞭,道:“你是哪家姑娘?”
当时笑得欢喜,顾盼生辉。岂料到如今凡世辗转,红尘颠簸,故人蹉跎。那京城纨绔的子弟,已经泯于西北黄沙。
第二则
“阿芜,等我。”
她对镜兀自梳妆,鸦发渐长,她唤来婢女修剪青丝
婢女语气惋惜,不住劝说
她手拂过一张张整齐的素纸
墨迹通篇的“等我”
她想起两人初遇的时候
他还是个小兵
不怕死的跟着将军冲锋陷阵驰骋沙场
最后终步步高升,去了南疆
他临走拿银梳挽起一丝鸦色的发
“待卿长发及腰,我必凯旋归朝。”
彼时她还信以为真,急忙应下
春有繁花秋有月,夏有碧莲冬有雪
乌发长了,但是朝中无凯旋消息
于是一次次持起剪子
笠日,她敛目出神
婢女伫立身旁修剪发丝
然后她感觉身后动作停下
铜镜里有了两人的容颜
还穿着护甲的男子唇畔带笑
女子霎时笑靥如花
第三则
他拿起桌上浊酒抿了一口。
台前喜烛摇曳,耀耀灯火。红帐边还有喜帕和盖头,但是只有他一人。
他想起阳春三月时,姑娘捧着白玉黑墨似的棋子找他对弈,她执黑子,芊芊玉指抚着如墨黑棋,说不出的动人。“阿澈,你就让让我嘛……”他敛目不语,盖住了眼底的波澜。他性子冷清,她也不敢过多讨好,撇撇唇畔再走了一子。柳枝拂面,姑娘正娇俏。
他想起自己被封了世袭的侯爷,辅助着七皇子登基,然后依左相之言,抄了阮家,全府除了她,两百三十七人皆死。她第一次那么的谦卑,跪在他的面前,不住的磕头,白皙的肌肤上已经透出血印,而他狠心将她关在柴房,上奏求赐婚。
他想起那日高朋满座,十里红妆。她面色僵硬,似提线的木偶,一言不发。待他迎完宾客入屋,却听婢女禀报说她已经与一男子潜逃,男的身形容貌似敌国的皇子。
他想也知道明日的京城会是怎样的轩然大波,他赶走了所有人,手指拂过桌上留下的凤冠,凤首高昂,似要弥留。
洞房花烛,是他一人的洞房花烛。
他指尖微动,红烛燃灭,满室清冷。他慢慢的,在夜里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
也好,听说敌国皇子很喜欢她,她去了那边不会被欺负,也不会被因家中的贪污谋权丢了性命。
他这辈子,还是要孑然一身,或许他还是喜欢,黑夜的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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