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风! 发表于 2016-3-20 07:15:57

从《小龙人》到《木兰诗篇》,他是怎样用音乐讲故事的

 2015年儿童节,国家大剧院上演了谭盾指挥中国国家交响乐团演出的《小龙人主题曲》,现场观众的沸腾让坐在台下的关峡措手不及——当年喜爱《小龙人》的观众,如今大都已为人父母,这个曲目成了那场音乐会最大的亮点。

  关峡,正是《小龙人》这部电视剧所有音乐的创作者。细数起来,他最可唤起全民记忆的电视剧音乐作品还有下面三部:《围城》、《我爱我家》和《激情燃烧的岁月》。

  关峡生长于河南开封的一个喜爱文艺的普通家庭,从小接触京胡、二胡、板胡和河南地方戏曲,家人两次掏空家底,又多方借款让年少的关峡先后得到了心爱的小提琴和钢琴,但机缘巧合,关峡最终选择了作曲。

  1991年,由著名作家钱钟书的作品《围城》改编的同名电视剧在上海开拍,在进入后期配音的阶段,导演黄蜀芹求助吕丽萍、陈道明,推荐靠谱的作曲家。吕丽萍因此前就和关峡相熟,于是跟黄蜀芹说,有一个指定能做好的人,就是没名。关峡至今记得单位传达室大喇叭里的传话:“关峡,有你的长途电话,上海来的。”

  到上海之后,关峡被安排在交大的留学生楼住宿,没有钢琴也没有键盘,一个独立的房间,就是作曲享有的全部待遇。《围城》是关峡大学时就读过的作品,工作后又读过几遍,所以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并不陌生,他要思考的是电视剧的音乐从哪里切入。

  今天我们听到的《围城》音乐,是关峡按照舞剧音乐的写法来处理的。因为他发现,《围城》从人物刻画,到演员选择,都极富典型性,而音乐既要揭示人物的内心和情感世界,还要适应电视剧略带冷幽默的拍摄风格,有喜剧色彩,音乐形象就决定采用舞剧的形式来刻画。十集《围城》,关峡按照电影音乐的方法,对着画面,一共写了三十三段,这对1990年代初的中国电视剧音乐来说,还是比较奢侈的。

  “最重要的音乐是我从情绪结构入手,比如方鸿渐,片尾曲主要就是方鸿渐主题,他从一个活泼有理想的文学青年,后来通过这么一段婚姻,人生经过起伏跌宕,走向一种看似很晦暗的、没有什么光亮的一个精神世界,实际上也给他一种精神上的安慰。”

  《围城》的音乐定位,关峡最大的希望是别听出来是他创作的,而仿佛是那个时代就有的,就像钱钟书的《围城》一样,有点发黄的历史感。

  多年以后,关峡又忍不住创作了一个“《围城》管弦音乐意象集”,选了六段音乐进行扩充,每一段都极具个性化,仿佛人物就活生生站在你面前,这也是源于当年的意犹未尽吧?

  当然,下一部《我爱我家》更出彩。没有一部喜剧能将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大背景和小人物的生活状态如此幽默的表达出来,但很少人会注意到《我爱我家》强大的音乐创作阵容:关峡、甲丁、陈涛、毛阿敏、戴娆等,直到今天还有很多歌迷说,一部情景喜剧的片头曲居然把人瞬间听哭,心里又还是暖暖的,这是怎么做到的?

  1990年代初,刚从美国学成之后的英达信心满满地筹拍《我爱我家》,音乐创作部分自然想到了在《围城》中合作过的关峡。他们约了一个地方,谈得很痛快。关峡后来说,“我历来的观点,我们中国的导演懂音乐的少,二十年前《北京日报》约我写文章我也这么写。导演对音乐懂得少,会用的少,英达是一个例外”。一回忆起《我爱我家》的创作,关峡就很感慨,“英达当时动用的人都是极专业的人,你去看《我爱我家》的主创名单,服化道美术各个方面,都是极专业的人”。专业的人在一起,有底线有要求,做起事情来又高效又默契,关峡平时写电视剧一般都不去现场,但是英达说你得来。

  “演员在这过程中的创造力给我的感觉就是从来没见过的,那真是别开生面,因为看拍电影的现场,你也不知道播出来是什么样,这个简直就是现场,气氛,表演,和观众之间的互动,我当时就想这可不能写一顺腿了。

  关峡所说的一顺腿就是纯喜剧娱乐风格,他觉得这样的音乐肯定会失败。于是就寻找“家”的定位最核心的是什么——温馨,“《我爱我家》所有歌曲的定位,一个是温馨,一个是有一些淡淡的忧伤”。

  1990年代初,大陆的流行音乐以西北风和东北风为主,满大街都是强节奏、高音量、撕裂的声音,基本上和“家”没啥关系,《我爱我家》这一批歌曲的出现无疑如清风扑来,加上词作家甲丁、陈涛诚意十足的创作,有些段落改了不下20次,逐字逐句推敲,后来者很难再把中国人心中的“家”,那些最不可言传的深刻的东西,用大众通俗易懂又优美的音乐语言表达出来——但《我爱我家》做到了,片尾曲毛阿敏演唱的《诺言》,歌词里反复唱的无声、默默的陪伴,就是那个时代对“亲情”、“爱”最含蓄蕴藉的表达。

  甚至,关峡自己也在感慨,后来再也没有这么从容去创作过。“那时候,大家为了艺术各尽所能。编配的过程尽量把古典音乐的元素加足,那时候追求生命力更持久的艺术作品,甚至追求一些永恒的东西”。

  关峡再一次感受到电视媒体的魅力,是吕丽萍再次举荐他去创作《激情燃烧的岁月》,今天,我们在关峡的另一部作品《第一交响曲“序曲”》中,我们还能经常听到这部电视剧的旋律。也因为这部电视剧的影响力,《第一交响曲“序曲”》成为中外乐团的热门演出曲目。

  真正为关峡赢得国际声誉的是民族歌剧《木兰诗篇》和交响幻想曲《霸王别姬》。2004年,《木兰诗篇》在美国林肯艺术中心成功上演后,格莱美乐评人评价关峡的作曲是“五声音阶浪漫主义”,并能从中听到“普契尼的表现力和瓦格纳的戏剧性配器”,关峡和歌唱家彭丽媛还双双获颁林肯艺术中心“最杰出艺术家”荣誉证书。

  关峡用了5个月的时间为当时的中国民族歌剧领军人物彭丽媛量身定制了这部《花木兰》。2004年元旦,当关峡把这件事告诉彭丽媛的时候,女歌唱家当时就流眼泪了,特别激动。很快,所有演员、主创在郑州集合,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艰苦排练。三个月后在北京首演后,轰动异常,无论题材还是音乐气质,彭丽媛和剧中的“花木兰”都高度契合。不久,联合国成立60周年,一场以珍爱和平为主题的演出,邀请《木兰诗篇》远赴林肯艺术中心登台,都说“美国的艺术在纽约,纽约的艺术中心在林肯”,《木兰诗篇》就这样成为新中国第一个在林肯中心上演的中国作品。上一场这样的演出是1930年代的梅兰芳先生。

  2006年,在国际上演完交响幻想曲《霸王别姬》后,《纽约时报》又评价“关峡的优雅创作和乐队极为出色的演奏指向的是两种艺术的不同,而不是它们的融合”,《华盛顿邮报》评价更高,“管弦乐部分的写作具有普契尼式的亲和与华丽的风格”。两次提到普契尼,关峡真的受普契尼的影响很深吗?

  “用音乐来讲故事,普契尼是很擅长的。古典主义时期的西方音乐比较抽象,好哲理,但浪漫派之后的作曲家,以普契尼为代表,特别是歌剧类的作曲家,很善于用旋律来讲故事,现在中国人讲故事,也要借鉴西方的这些作曲家的理念。”关峡说,在这方面,西方的普契尼、瓦格纳、理查-施特劳斯都是属于巅峰式的人物。其实普契尼最著名的作品,讲的恰恰是东方的故事,图兰朵,中国的公主,但是它用得这个茉莉花旋律演绎出十多段音乐,我们现在做的就是,用我们的民族语汇、配合西方的乐队形式来讲述中国故事,“普契尼的音乐,既优雅又非常光芒的思索,很有风格。我想他这种评价主要是基于此,就是他们能听懂,这是来自东方的,真正东方的这种魅力”。

  关峡另一个身份是中国国家交响乐团的团长。作为中国国字号第一位的交响乐团,国交的演奏水平、商演价格和排期一直备受瞩目。几年前,韩国的《中央日报》就明确指出中国国家交响乐团是一流的乐团,但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乐器不行。谈到这个问题,关峡说在政府的支持下,目前国交的乐器能接近或达到国际A类乐团的水平。国外一流乐团的小提琴,单价六十万美元,国交将近40个小提琴手,这是一个天文数字,目前乐器更迭的工作正在缓慢有序地推进中。

  如何评价一个乐团的国际声誉,有且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商演的价格和受欢迎的程度。国内音乐团体“走出去”模式的效率低下的问题一直存在,关峡曾公开表示,“商业模式”是中国乐团“走出去”的可行之路,国交目前百万人民币左右的商演价格,几乎将全年的“生产计划”排得满满当当。在所有谈过的演出中,关峡记得最大的一场就是2013年的美国,对方要了60场,国交只答应30场,对方卖了43场,关峡又和他们谈判,杀掉了13场。最后,30场,56天,每一场都爆满。商业路线最大的优点,来的都是主流媒体和提前半年就买好票了的主流观众。

  2015年、2016年全国“两会”期间,关峡就歌剧、交响乐走进电影院提出自己大胆的创想,并在过去的一年中一步步推进,采访快结束的时候,关峡告诉记者,一两年内我们就可以实现在电影院里听交响乐的愿望了。

  “现场音乐会永远不可替代。但是你要知道很多观众购一张票,下了班还得赶地铁,再跑到剧院,连饭都没得吃,然后再去听一场音乐会,音乐在国外是需要准备的,为什么人家半年前订票。他是要做好很多准备,穿上礼服才去的,不像我们火急火燎的去听,然后完了之后还不能太晚,太晚了之后地铁没了。包括我们很多领导听音乐会饭都没地吃,部长都经常在这音乐厅旁边吃烩面,我们的文化传统和硬件建设还没有达到那么人文,所有不能像国外它很从容,音乐会休息时间很长。”

  所以,关峡所在的国交就想通过多媒体搞“耳机音乐厅”还原现场效果,或者学习美国大都会搞院线——比如纽约爱乐打下午3点的概念,周末的shopping mall里,一家人来这里消费娱乐,家长孩子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其中一个选择就是可以去电影院看歌剧音乐剧或听音乐会——对此,关峡非常乐观。

  “我觉得这个近一两年能实现,包括音乐会等等,因为现在的这个市场需求很大,也能激活很多闲置的比如高校的很多视听设备,为年轻人提供更多高水准的正能量的艺术。”

  2016年是中国国家交响乐团成立60周年,《音悦人生》将会持续关注国交60周年系列演出,为您带来更多精彩报道。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从《小龙人》到《木兰诗篇》,他是怎样用音乐讲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