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音乐学院的“柴式印记”
等到9月6日学校开学后，四川音乐学院校园“门面”或许会“焕然一新”，但是柴永柏作为党委书记十年，所留下的“柴式印记”和“旧摊子”，或许并不容易清理收拾
法治周末记者 汲东野 法治周末特约撰稿 刘建永 发自四川成都
2015年7月13日，四川省成都市人民检察院官方网站公布，6月29日，经四川省人民检察院指定管辖，成都市人民检察院依法决定对四川音乐学院原党委书记柴永柏(正厅级)涉嫌受贿罪立案侦查。目前，该案正在进一步侦查中。据了解，2013年1月，柴永柏当选四川省人大常委会委员。
7月3日，柴永柏在位于四川音乐学院(简称川音)老校区的办公楼中被检察院办案人员带走。
8月21日，法治周末记者来到了位于成都市新生路上的川音老校区。学校的正门正在修缮，被钢筋架和绿色的隔离网遮住，正门的“四川音乐学院”的门牌更是无从辨认。
正值暑假，骄阳下，校园里人并不多。在这个被部分教职工称为“柴家大院”的学校中，除了学校正门，还有多处正在修缮，包括香樟园里、琴房大楼的侧面、图书馆等。
等到9月6日学校开学后，校园“门面”或许会“焕然一新”，但是柴永柏作为党委书记十年，所留下的“柴式印记”和“旧摊子”，或许并不容易清理收拾。
“主要是他把音乐学院的风气带坏了，音乐学院的很多传统不在了。”一位川音工作人员说，“不知道多久能恢复过来，或许要二十年？”
屡告不倒
据官方简历显示，柴永柏毕业于川北医学院医学本科。也有知情人士指出他的专业是兽医，且因川北医学院在1985年才专升本，所以他的本科学历亦让人怀疑。
2000年，柴永柏调入四川音乐学院。尽管他没有专业音乐教育背景，还是被委任为四川音乐学院副院长，职称为讲师，分管学校的基建工作。2005年，柴永柏晋升为学院党委书记，在此任上直至落马。
柴永柏到川音的15年间，曾有多人反映其作风专横、独裁专断，基本架空了领导班子。在其落马后，多位川音教职工对媒体表示，柴永柏在学院招生、新校区建设、用人及生活作风等方面，不断被反映存在问题。
比如，柴永柏曾安排了多位亲戚进入四川音乐学院任职。据知情人士透露，因为柴永柏而被调入的员工过百，校车队、学校保安中也不乏他的亲戚，川音也被部分教职员工称为“柴家大院”。
有多人曾多次举报柴永柏，然而，他也是“屡告不倒”。
据媒体报道，对于举报者，柴永柏曾在二三百人的教职工会议上说：“我知道有人在举报我，谁让我一时不好过，我会让他全家一辈子不好过……你们上午举报我，我下午就知道”“你们不是在反对我，你们是在反对共产党！”
因为举报事件，在川音，一些被柴永柏怀疑上的干部纷纷被免职、开除或赋闲。
四川音乐学院通俗音乐学院前院长杨士春曾被多次纳入举报嫌疑人名单，他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他看了网络上的一些举报帖子，认为和通俗音乐学院相关的内容基本属实，但他否认帖子是他所发。杨士春被“下课”后，前往深圳，担任深圳大学金钟音乐学院院长。
四川音乐学院前歌剧合唱系主任、时任四川省政协常委的张莉曾向四川省委巡视六组递交实名举报。张莉怀疑，柴永柏在怀疑她是举报人后，通过已落马的四川省政协前主席李崇禧阻止了她的政协常委连任。
2013年1月，柴永柏在全院公开宣布撤销了张莉的系主任职务，免去其评委资格。此后，张莉远走美国，现于美国科罗拉多州立大学任教。
在柴永柏被带走之前，法治周末记者曾多次调查了解有关柴永柏在四川音乐学院的某些违规问题，并曾当面询问柴永柏本人，但是柴永柏均予以否认，他还表示，对于网络上的举报，他已向警方报案。
张莉向法治周末记者出示的通信记录显示，柴报案后，警方人员还曾跟她联络，让她表示“悔过”，以争取柴永柏“宽容”。然而张莉也否认帖子与她有关。
法治周末记者了解到，对于一部分资历较深的川音教职员工来说，柴永柏的被捕，他们早已期盼已久，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柴在位一天，他们就很难有正常、公开、透明的晋升空间，“评职称、专业晋升都很难。柴会提拔他的‘自己人’，这是公开的秘密”。
法治周末记者综合整理并向知情人了解发现，柴永柏常被提及的问题大概集中在7个方面，用人方面的问题是其中之一，柴永柏被指违规招人或在给他人评聘职称方面收受贿赂、乱打招呼，曾以“入编”或人事代理等形式安插并提拔了大量的人员，其中也包含多名柴姓近亲属。
在招生方面，柴永柏被指招生徇私舞弊，涉嫌收受他人好处或照顾“关系”学生，甚至在学生的专业考试中进行违规操作。
在生活作风方面，柴永柏被指有多名情人，且部分情人在川音还是中层干部。
在学校的基建、财务和招投标等领域，柴永柏被指有经济犯罪问题，如侵占、挪用公款、虚假出资、虚假土地拍卖、私设金库、收受他人好处等众多问题。此前，已有一些问题被审计部门移交。
在将川音升格为大学(四川艺术大学)的过程中，柴永柏被怀疑涉嫌行贿问题，当然，最终，学校并没有升格成功。
在其个人履历、年龄、学术作品中，柴永柏有涉嫌造假的问题。
不过，仍有一些师生对其印象不错。“柴永柏的沟通能力还不错。”一位知情人士告诉法治周末记者。
“把川音的风气带坏了”
法治周末记者在川音校园中偶遇了一位老川音教师，从1959年学校由“西南音乐专科学校”更名为现名时，这位老师就已经在这个校园里。
这位退休多年的教师在闲聊中表达了对柴永柏的愤慨，“这些年，柴永柏不把精力用在正途，不用在专业培养、教育问题上，学校能好得了吗？”
在大多观众的眼中，四川音乐学院还蛮有些名气。“超女”李宇春、何洁、谭维维，“快男”魏晨、王铮亮，以及国际知名钢琴家李云迪等，都是从这所音乐类专业艺术院校走出。
然而，事实上，李宇春、何洁、魏晨等近些年通过选秀走出的流行音乐明星大多出自四川音乐学院通俗音乐学院，是川音下属的一所二级学院。
川音在历史上曾人才济济，作曲家常苏民、何训田，声乐教育家郎毓秀都曾在川音任教。有川音教职员工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但是，近几年来，除了在流行音乐界出了几位歌手，川音在其优势专业，作曲、钢琴等专业，基本没有出众的专业人才出现，全国范围内有分量的音乐奖项也鲜见川音人问鼎。
与此同时，在进入川音之后，柴永柏的“学术造诣”却越来越“高”，有了一些列相关的专业“头衔”。
柴永柏是“四川省学术与技术带头人”“四川省专家评议委员会委员”，还是“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除此之外，柴永柏还是博士生导师，获评“二级教授”——这是当今中国艺术类教育中的最高职称。
然而，在多位川音教职工眼中，他的学识与头衔非常不匹配。
“柴永柏当时要跟我们讲课，具体内容我也不会仔细听。但有一次我印象比较深刻，他大概是在讲中国历史，说到黄帝大战蚩尤，他把蚩尤念成‘虫游’，还重复了很多遍。”一位川音教工告诉法治周末记者，“我们在下面都不说话，都只是笑笑。”
柴永柏在讲话中所犯的常识性错误并不止这一次，但是让更多川音老师记忆深刻的还是他无意间流露出的对教学的态度。
在张莉提供给法治周末记者的材料中记载着这样一件事，2012年，川音管弦系一位大一学生，在期末考试前夕，因背不下考试曲谱，心理压力太大，跳楼自杀。然而，柴永柏在此后召开的全院中层干部会上说：“老师们，不要对学生要求过严，作品太长了就给小作品，背不下来可以照谱子演奏，否则学生去跳楼哪个来负责嘛？”
法治周末记者在另一位川音教职工口中也听到此事说，“他完全是一种息事宁人的态度。音乐学生备谱就像学医的学生被药典一样，都是必须的，他这么说，让老师们怎么搞教学呢？”
柴永柏还曾要求“党员干部每天要看5种报纸，一年要读200本书”。如果柴永柏也是如此要求自己，长期学习，不知是否还会讲出这番话来。
张莉将这件事主要归咎于川音在招生时的把关不严，她指出，柴在当书记后，川音“进了大量的‘钱学生’和关系生”，这些学生缺乏艺术才华，降低大学入学考试的质量指标招录这些学生，也是招致悲剧的原因之一。
“柴永柏的兴趣主要在修楼、基建项目上。”知情人士告诉法治周末记者。
四川音乐学院位于新都区的新校区、20多层的川音本部新职工宿舍都是柴永柏在任时建成的项目。
另外，据知情人透露，柴永柏还通过简阳市前市委书记李佳在简阳三岔湖周边拿了一块地。柴永柏曾想找人投资在此建一个有别于二级学院、独立学院的“新体制”的学院。但最终投资方认为柴永柏问题多，项目风险大而作罢。
有人认为这是柴永柏意图牟利和在为自己退休后的生活打算。法治周末记者因采访其他事情曾前往川音柴永柏核实此事，柴永柏对此极力否认。
要修缮的不止是校园
法治周末记者了解到，柴永柏较为热衷宣扬与某些领导的关系，与某某官员一起吃饭、一起打牌等都成为他津津乐道的谈资。
据悉，柴永柏在落马前，四川音乐学院校园内展示了很多柴永柏与诸多领导的合影。
在柴被带走后，相关合影纷纷被下架，在四川音乐学院网站上有关柴永柏的新闻也被删除。
如今，川音官网上已经没有柴永柏的个人简历，党委书记一职仍是空缺。
由于在暑期，川音行政楼里也比较安静，只有几个办公室中有值班的老师在。
据悉，柴永柏被带走时较为抗拒，其弟柴永海也一并被带走。此后一段时间，政法系统的车辆频繁进出川音，一些川音的教职员工陆续接受检察院的询问以协助调查。直到放暑假时，学院的领导班子成员也被要求每日9时至晚上23时必须呆在办公室，随时接受检察院的调查询问。 有川音的教师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为了降低相关负面影响，川音原定的放假计划紧急提前了约一周。也有教师表示，柴被带走，对学校的教学计划并无多少影响。 对此，法治周末记者向川音院办值班老师求证，院办老师表示，学校的考试与放假安排均按照校历进行，并无变动。 学校里在传，检察机关工作人员在柴永柏的住处的保险箱中抄出几百万元的现金。在其位于新都的别墅菜园中也挖出上百万元的现金。此说法未得到权威证实。 与川音资深教职员工对此事的关注度相比，很多年轻的教职员工大多没有和柴永柏接触的机会，对他们来说，这件事和他们关系似乎并不大。但他们也有一个共识：“现在川音的收入低是有目共睹的，一位硕士毕业工作两年的教学岗位月入也不过两三千元。” 一位川音的工作人员说：“这次的学校里的修缮工作从7月份刚放暑假就开始了，之前也没有听说。我们曾打报告要求修，但都一直没修。从7月底到9月初，时间太短，估计不会大动。” 修缮时间固然仓促，但却期盼已久。也许，由表及里的整修工作已经开始，告别过去的“柴家大院”，川音新的时代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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